第一章
星際游藝場。
呈馬蹄型的賭馬機台前,桑協恩專心的下注,代幣在她手里眼也不眨的落到投幣孔里,這一場她已經押了五百分。
押注抵定後,她拿起一旁的雪碧汽水喝了口,清亮的眼珠子無聊的轉了轉,看到隔壁剛剛才來就定位的男子押了近一千分,而且全集中在三號馬上,無論賭單馬或賭前一、二名,押注都是最高的九十九倍。
她揚起秀麗的眉。
這麼看好三號啊?
她瞄了眼最高賠率──
哇!一百九十七倍!
這怎麼有可能出嘛?!
他的野心好大,如果三號真的跑出來了,那他不就……她用心算算了算,可能會破兩萬分!
忽然間,她覺得手癢難耐。
于是,代幣又嘩啦啦的落下,在六匹馬歸位前,她又追押了三百分,而且也集中在三號馬。
號角吹起,停止下注,圍坐在機台前的十一個男客開始抽煙、聊天,等待跑馬。
桑協恩繼續喝著她的雪碧,隔壁男子起身走到供應飲料的小型吧台前,她瞄他一眼,他似乎滿高的,他回來的時候,她在彌漫著煙味的空間里聞到了咖啡的香味。
她也很想喝杯咖啡,尤其在這種頹廢的氣氛下。
但是,她對自己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晚上超過六點以後不能喝咖啡,以免數羊的工作找上她,隔天變成一雙連化濃妝也掩蓋不住的熊貓眼,那就糟啦。
靠臉吃飯的她,會被她的經紀人兼頂頭上司兼老板娘兼親大姊給念到想去自動去圓寂。
「……クろグ……」一長串她听不懂的日文從機台里擴音出來,大致是在實況轉播,把氣氛搞得很逼真。
她很佩服發明這種游戲機台的人,可以把人牢牢的吸引住,乖乖把口袋里的錢掏出來,拿去換代幣來玩,縱然知道最後最大贏家還是這台機器,卻甘願花錢、花時間在這里消遣。
像她,就是這里的忠實顧客之一。
她喜歡這里輕松自在的感覺,還有不會曬黑的好處,總比在高爾夫練習場被關在一個小榜子里,像個白痴一樣的對個小白球揮來揮去有趣多了。
她就是懶,寧願動腦也不願動手,可以偷懶的時候絕不勤勞。
衣服一定堆到洗衣機容量的極限才一次清洗,雖然是一個人住又不開伙,她也買了台洗碗機,洗洗她喝飲料的幾只杯子也好。
看她這麼懶,她姊姊曾沒好氣的說,她上輩子一定是個皇帝,才可以享有不必動手的皇帝命。
她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對,反正單身嘛,要怎麼過都行。
等她將來想不開,跳入婚姻的墳墓,到時再來為夫為兒為女操勞也不遲啊,該負起責任的時候,她會負起責任的。
她的視線轉回賭馬機台上。
「四號!四號!跑!跑!」她對面一個扎著馬尾的中年男人握拳站著很激動的喊,大家對他投入的表現都習以為常了,他每場都這樣。
看到跑在前面的一號馬和四號馬,桑協恩下意識的又看了隔壁男子一眼。
哦喔,你杠龜了。
誰叫你要賭那麼大,又那麼自負,只賭三號。
這樣賭法是不行的,機台沒那麼笨,它才不會開大牌讓你把錢全贏走哩。
還是像她這樣小小的玩就好,而且要分散風險,不能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這樣賭久了會血本無歸的。
她正在心里替隔壁男子哀悼,倒數關鍵,三號馬突然發瘋似的急起直追,超越原本在前兩名的一號馬和四號馬,一舉跑過感應器,取得第一名。
桑協恩小喘了一口氣,清亮的眼眸霍然圓睜,眸光大亮。
三號馬真的勝出了!
她不由得對隔壁男子投去敬佩的眼光。
正在幾家歡樂幾家愁時,她看了看大型螢幕的排名,他是第一名,得分兩萬七千三百分,而她是第二名,成績雖略遜他一籌,但也得分可觀。
第一次贏這麼多,她興奮得想大叫大跳。
可是,她隔壁那位榜首卻安安靜靜的叼著煙啜咖啡,一點表情也沒有。
這人好奇怪,到底有沒有喜怒哀樂啊?
都贏了快三萬分居然還無動于衷,他若不是少一根筋就是高興得腦中風了,才會那麼鎮定……
他突然掃了她一眼,深邃黑眸懶洋洋的。
她連忙回正腦袋,胸口莫名一跳,好像當場被他抓到小辮子似的。
雖然在心里碎碎念他,可是後來的每一場,她都忍不住偷偷的跟著他押。
仁兄他很會贏,幾乎每場都押中。
照她看來,他靠的不單單是運氣,他仿佛有種天生的靈感,知道哪只馬會勝出,每場只押一只,從不浪費多余的押分。
所以她也跟著得分!得分!得分!積分越來越高,情緒越來越高亢。
章量打開手機,檢視快被塞爆的信箱,一一刪除,還小信箱一個干淨的空間。
一堆人留簡訊叫他去伍家會合,因為今晚是中秋夜,月圓人團圓,伍家有聯歡賞月的烤肉大活動等著他。
但他現在就餓了,他必須先找東西吃填飽肚子,不然他會發脾氣。
他從賭馬機台前抬起頭,梭巡著服務人員的身影,不經意瞟到隔壁那個一直在偷瞄他的女孩正伸了伸懶腰,一臉滿足的累意。
服務人員朝他走過來。
「洗分。」他簡單的吩咐。
「等等,我也要。」桑協恩順道叫住服務人員,巧笑倩兮的露出一個甜美笑容,把記分卡遞出去。
她肚子好餓,贏了這麼多,該好好去祭祭五髒廟才是。
這是她的優點之一,自制力強,雙子座的個性對什麼都很好奇,什麼都想了解,什麼都想學,但什麼也都學不精,更不會沉迷。
案母之所以放心把她丟給姊姊也是這個原因吧,他們桑家的女兒都很乖,絕不會去跟人家學壞。
章量看著她,緊凜著俊顏,一雙劍眉挑得極高。
她又想干麼?他洗分,她也跟著洗。
他對太主動的女孩沒興趣,女追男,隔層紗,所有的神秘感盡失。
他向往的是像楊過與小龍女般的感情,一起生活、共同成長,在漫漫歲月里滋生愛意。
只可惜,他跟香茴、琉璃、水晶和婉臣雖然都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卻都跟她們一點也不來電。
而隔壁那個女孩更不用說了,他一點也不喜歡她那種太過日本風的亮麗發型,他喜歡的女生一定要有一頭及腰秀發才行,還要不染不燙,那才有空谷幽蘭的美感。
靶覺到他輕慢的目光,桑協恩黑白分明的眼兒抬了起來。
她知道他那種眼神里的意思,他以為她想跟他搭訕。
這個男人長得好看,五官很帥、很立體,一張帶著狂野氣質的俊酷臉龐,黝黑濃密的半長發顯得十分不羈,眼神慵懶但很冷,還有一股明顯的傲氣。
他應該知道他自己長得很帥,想必也常有異性拜倒在他酷酷的氣質之下。
但是,他這種「天涯浪子派」肯定有一顆不安定的心,不是她欣賞的型。
因此,縱然他又酷又帥、異性緣不賴,她也沒有半點悸動的感覺,仁兄他大可不必擔心她想泡他。
「謝謝,歡迎再度光臨。」服務人員送回他們的記分卡。
章量緊抿著唇線,一臉倔傲的收起記分卡,長腿跨下高腳椅,兩手抆在牛仔褲的口袋里,頭也不回的離開。
桑協恩也跳下高腳椅。
走前,她不疾不徐地喝完杯里剩余的雪碧,扔掉紙杯後,這才背起粉藍色的運動包包,輕快的走出游藝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