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楓山莊由官氏家族獨資建設,由老總裁官堯生一手創建,目前已經傳到了第三代。
「啾啾……」
數十只麻雀在電線桿上活蹦亂跳。
此時正值清晨時分,晨霧還彌漫著整座山莊,在山莊視野最好的地方,有一棟長方形的兩層樓透天洋房。
洋房的外觀是傳統的紅磚牆,二樓陽台外甚至還掛著兩只紅紅大燈籠,庭園里有一只大黑狗趴睡著,拱型穿廊爬滿了開著美麗紫色小花的爬藤,這是一間有歷史及紀念價值的老洋房,整修維持的很好。
此刻,一樓寬敞的主臥室里,古式的大床上,躺著一名頭發灰白稀疏的老人。
老人打著點滴的手背密布著老人斑,骨瘦如柴的狹長臉容趨近蠟黃,已經沒有當年叱 商場的精明風采。
「爺爺,您再吃口飯。」
床邊,一名五官深俊的男子正耐心的喂食老人,他濃濃的眉角和薄薄的唇角皆有一股自負傲人的氣勢,但此時在喂食老人的他,傲氣精銳褪盡,有的只是對老人滿滿的心疼與不舍。
「拿走吧,我不需要吃了,這不好吃。」官堯生蹙著眉頭拒絕再進食,扭皺的表情像是被迫吃藥的小孩。
無味的稀飯是他目前唯一可以下咽的東西,肝癌末期的他,已經走到人生的盡頭了。
「您吃的太少了,再吃一點,好嗎?」官另竣也皺起眉頭,皺眉模樣的他,輪廓和老人有七分相似。
「不吃了,咳咳……」老人劇烈的咳了兩聲,官另竣連忙半撐起老人的頸部,替他緩拍順背。
老人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親,他父親在他年幼懵懂時,因一段長時間的外遇而惹怒了向來剛烈的母親,某個夜半,他母親醋海生波遂往情婦家算帳,他父親連忙載著情婦趁黑夜離去,母親駕車隨後追上。
結局是,父母雙親和他父親的情婦都死于那場飛車追逐,而他則是爺爺一手帶大的。
自小,他就因為破碎的家庭而叛逆不馴,那些年少輕狂的歲月曾讓他的爺爺非常傷心,現在的他只想好好彌補,希望一切還來得及,上帝不要遺棄他。
「你回飯店去吧,我想再睡一會,不要忘了吃早餐知道吧?」
闢堯生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微弱的揚起,他的記憶飄遠了,視線轉回爺爺干皺的面孔上。
「我知道。」官另竣點了點頭。
爺爺是他目前最大的支柱,他不敢想像若有一天失去了這份支柱,他還挺得下去嗎?
闢堯生忽地揚起嗓子道︰「景南,你幫我盯著這小子,天天喝什麼黑咖啡,他的胃可是比我還像個老頭子。」
「是,老爺,我會看著少爺的。」胡景南微微笑著,他是官堯生從年輕到現在的貼身管家,沒有人比他再清楚老人的脾性了。
闢另竣走出主臥室,胡景南隨即跟在他身後,他反復細心地帶上門,與官另竣並肩而行。
「胡伯,昨天醫生怎麼說?」官另竣詢問著官堯生的最新病況。
他有時公事繁忙,無暇分身,昨晚是爺爺的例行檢查,他卻被困在會議里無法離開。
「你听了不要太傷心。」胡景南看了他一眼道,「醫生說,最多也只有一個月了。」
兩人名義上是主僕,實則情如父子,若不是有他居中潤滑,固執的老狐狸和年少玩劣的小老虎恐怕到現在還形同水火,不能相容。
「哦——」官另竣喉中發梗,心頭像壓著石頭般沉重。
雖然這是他老早就預期的結果,然而一旦證實,他卻還是無法接受。
一個月,只有一個月……
他握緊了雙拳,牙關狠狠的咬著,疾走在走廊上的高大身軀繃得像弓弦一樣緊。
生命何其卑微,渺小如他,無法和造物者對抗,無法讓時間暫停,更無法改變命運無情的安排……
*******************************
臨下飛機前的三十分鐘,向東哲還是無法相信自己會把另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給帶出了美國境內。
真不敢相信,他竟會犯下如此滔天大禍……
他忍不住轉身叮嚀後頭獨坐、身軀高大、黑發濃密的男子。
「兄台,待會下了飛機,記得戴上你那帥氣的墨鏡,以免被來接我飛機的各大媒體發現你宗大少爺不欲人知的神秘行蹤。」他好心告誡。
宗飛煜假寐著雙眸,唇角微微上揚,懶懶的應聲,「只要閣下把尊嘴閉緊一點,在下相信個人的安全是無須顧慮的。」
聞言,向東哲立即對身邊的嬌柔女子抱怨,「洛蓮,你听,這是對恩公該有的怠慢態度嗎?」
「可是,我們有把柄在飛煜手上啊,只好任他宰割了。」洛蓮眄了情人一眼,酒窩柔笑開來,小巧的頭顱輕偎著未婚夫的肩膀,長發垂肩的她,有著絕麗姿容,這個人柔得像雪花。
向東哲思考了一下。「難道我們真拿他沒辦法?」
他與宗飛煜是大學死黨,兩人家世相當,他以斯文儒雅的形象在校園以白馬王子自居,宗飛煜則更上他一層樓,被崇拜他的一票學姐學妹們呢稱為東方俠客,彰顯他恍如楚留香般的俠骨柔情,害他這個正宗白馬王子的魅力無從發揮。
畢業後,他進入自家公司掌舵,宗飛煜與他殊途同歸,也被宗氏家族的「蒙赫集團」牢牢綁住,早已內定為集團的下任接班人。
就在他自己穩坐向氏總經理寶座,也認為他的好伙伴兼情誼深長的死黨宗飛煜與他一般對自家集團的栽培深深感激之際,宗飛煜居然在一場無趣的相親宴結束之後逃家了。
年少輕狂不可怕,臨老才來蹺家才讓人煩惱。
可鄙的東方俠客威脅要把他與洛蓮私訂終身的事抖出去,迫于無奈,這趟養胎兼蜜月之旅只好帶著這只超級電燈泡同行了。
「沒有。」回答來自後方那名俠客之口。
他被宗氏的眾家叔伯姑婆長輩壓榨了整整三年,他們不但榨干他的體力、腦力,還強迫他為宗氏傳宗接代,每月總有不同長輩安排的相親宴等著他付約,他看盡紐約上流社會的名媛美女,卻也倒盡了胃口。
學業一帆風順的他,是父系的唯一男丁,他有兩位大伯和三位叔叔,共有堂姐妹十六人,加上一個親妹妹,足足十七名女眷。
成年後,未滿二十之前,沒人反對過他交女朋友,長輩更不諱言希望他先上車後補票更好,為宗氏延一脈香火,大家搶著替還是學生身份的他養老婆小孩。
所以他逃了。
那一場相親宴,對象是紐約華裔報業大王的二小姐,這也是父母叔伯姑婆的堅持,他們不要洋媳婦,只要是東方閨秀且家世清白,無論是名門千金或小家碧玉都可以,不挑。
二小姐很符合大家的要求,文靜娟秀,談吐合宜,她一點錯都沒有,都是他一個人的錯。
那一天,照例是個萬里無雲的晴天,紐約市夜晚的星子也閃耀的如往常一般燦爛,但他腦袋的某一根筋卻出捶了,涌出了逃離的念頭。
白色瓷盤里的烤羊排正香、水晶杯里的紅酒濃醇,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微微欠身,在二小姐櫻桃小口微張的錯愕中離席。
接下來,不願回家門的他,找上了獨居在華美大廈的老友兼死黨向東哲。
再接下來,原本窩在向家沙發里閉著眼楮培養睡意的他,無意中听見了白馬王子和女朋友的喁喁情話。
「你在做什麼?我們的小寶寶呢?叫他要乖乖的,爹地明天就帶他出國玩……對,下午兩點,我會派司機去接你,行李都準備好了吧?記得不要搬重物,我會叫司機上去替你提行李……好,明天見,蓮,ILOVE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