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天他就回來了,他最重視書房,如果看見書房維持得這麼干淨,一定很滿意。
只要他高興,那麼她所做的一切就值得了,三天,三天……
一早趁著日頭還沒全出來,襄兒輕手輕腳地出門,她費力的挽著一只大竹籃,里頭全是駱無峻平時比較愛穿的衣物。
她從後門走出駱氏鏢局,走過幾處人家的矮竹籬和絲瓜藤,到離駱府最近的一條小溪。附近的人家全在這里洗衣服,她今天也學那些婦人一樣,挽起衣袖在溪邊洗衣裳。
盛夏清晨的溪水冰涼無比,她一把衣物下水,雙手立刻凍得發紅。
她听說這條小溪的上游在皇宮里頭,所以溪水不經污染又清澈無比,洗過的衣裳在曬過太陽之後,總是又輕又暖,所以她才想來試看看。
無峻在外頭奔波了近一個月,他一定很開心回來可以穿一身干淨衣物,尤其剛洗過的衣物總有陽光的味道,穿了特別讓人感覺舒服。
清澈的溪水反映出一張微紅的嬌容,她臉蛋紅嫣嫣的,是因為剛剛在心中叫了他名字的關系。無峻……
雖然已在心中叫過千百次了,她卻還沒有機會親口喚他。
兩天後他就回來了,到時她可以向他好好解釋,想到兩人終將誤會冰釋,她輕輕吁了口氣,再揉揉手中的衣物,甘之如飴。
駱無峻回來的前一天,襄兒異想天開地和鏢師們一起在大太陽底下練武,全身幾乎練得快癱瘓。
「襄兒姑娘,你就別練了,這里太陽烈,快進屋里去吧。」鏢師們都求她,生怕粉雕玉琢般的她有什麼損傷。
她笑了笑,不管汗流浹背,繼續跟著扎馬步。
「襄兒……哈哈……哇哈哈……」桂荷在一旁看到,笑得快岔氣了。
人家雄赳赳、氣昂昂的出拳,襄兒的花拳繡腿一出卻縴弱無比,毫無勁道可言,破壞了陣容。
一天飛快過去,襄兒把全身的精力都花用殆盡,夜半躺在床上,只覺四肢疼痛陣陣,對于沒有任何武術基礎的她來說,那些功夫真的太難了。
身體的勞動讓她一夜好眠,滿心歡喜的期待駱無峻的歸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里全是她與駱無峻相見的畫面,明天就可以見面了,明天……
雞啼時分,晨光亮起,京城人的一天開始了。
襄兒坐在梳妝台前,嘴角兒含春,喜滋滋地打扮自己,把駱無峻買給她的珠貝釵細心地插在髻上,換上一襲淡紫色的衣裙,她開心移步到前廳去。
「襄兒,你今天好美。」綺霞見了她,眼楮一亮。「待會吃完早飯,你陪我到布莊去挑布,夫人吩咐要替鏢師們裁縫冬天的衣物,咱們鏢局里有七八十名鏢師,現在就得準備起來才行。」
襄兒睜大了眼,她原想待在府中等待駱無峻回來的,現在恐怕不能如願了。
「怎麼,你今天有事嗎?」綺霞看她臉色怪怪的,遂問。
襄兒臉一紅,趕忙搖頭。
她怎能告訴霞姐,自己二三十天來都在期待駱無峻的歸來,而今天正是她盼了好久的大日子。「沒事?」綺霞重新再數一次鏢師們的名單,催道︰「那麼快去吃早飯吧,我等你。」
襄兒胡亂吃過早飯後,便跟著綺霞出門。雖然有轎子代步,悶熱的盛暑還是曬壞人,快把兩人烤成火球。
一到布莊,第一次見識場面的她就見綺霞很有經驗的應對,她不慌不忙的挑布,與老板議價,選定各種花色和厚薄料子。
襄兒看得眼花繚亂,偏偏綺霞還要她記住整個流程,希望下一季可以交給她來獨立采買。
于是一趟出去,兩人均香汗淋灕的回來。
「桂荷,快拿冰鎮酸梅湯出來,我和襄兒熱昏了。」綺霞拿著把扇子直扇,累癱在椅中不想動。
「霞姐,我不喝酸梅湯了!」
襄兒馬上奔回房中,她想趕快再洗個澡,然後重新打扮一番,不想給駱無峻看見自己這丑丑的模樣。
她喘著氣推開門,心跳卻差點停止,一顆心微微發疼。
他……他回來了!
駱無峻神色自若的坐在她房中,手里捧著一卷白絹正在細讀。
「啊——」襄兒掩口低呼一聲,急急要過去搶。
但他一抬眼,她又嚇得立刻站住,不敢妄動。
「這是你寫的?」他挑挑眉。
襄兒羞得滿臉通紅,那白絹上寫著一首晉朝蘇伯王之妻所作的盤中詩,是這段期間有幾個夜里,她思念他思念得睡不著,寫來抒發感情的。
她在那白絹上寫著——
山樹高,鳥鳴悲。
泉水深,鯉魚肥。
空倉雀,常苦饑。
吏人婦,會夫稀。
出門望,見白衣。
謂當是,而更非。
還入門,中心悲。
北上堂,西入階。
急機絞,杼聲催,
長嘆息,當語誰?
君有行,妾念之。
出有日,還無期,
結巾帶,長相思。
君忘妾,未知之;
妾忘君,罪當治。
妾有行,宜知之。
黃者金,白者玉。
斑者山,下者谷。
姓者駱,名無峻。
人才多,智謀足……
這首詩,情深意長又纏綿悱惻,是妻子吐露對遠行丈夫的深切深思之情,全文慢吁長嘆,低回纏繞。
她把原詩中的「姓者蘇,字伯玉」兩句改成了「姓者駱,名無峻」,恰恰把她思念的人兒之名也寫了進去。
她的一片情意,躍然紙上,想掩飾也掩飾不了。
「你去哪里了?」他擱下白絹起身,一身的風塵僕僕,想必也是剛到家沒多久。
「去布莊那兒。」她回答的聲音極小,眼楮羞得不敢看他,直盯著自己的繡花鞋。
他看到她發髻上的珠貝釵,揚起劍眉,「單鏢師送給你的那支金釵呢?你沒有戴。」
「我還給單鏢師了。」她連忙回答,偷偷看了他俊容一眼。看到他眼中蘊含淡淡笑意,是她看錯了嗎?他平日很少笑的。
他嘴角微揚,很專制的道︰「以後不許再隨便接受別人送的飾物,除了我。」
襄兒趕忙點頭,「知道!」
一抬眼,嚇了一跳,他什麼時候走到她面前來了?他距離她好近、好近。
他執起她的手,把一只精巧秀氣的銀鐲子套進她白皙縴細的皓腕之中,鐲子的大小罷剛好,就像為她量身訂造的一般。
「好美的鐲子……」
她炫惑地看著自己腕上的銀鐲,視線緩緩從銀鐲移到他臉上,晶亮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視線與他交纏著,她的胸口滿溢了一種莫名奇異的感覺,情緒起伏不定。
她迷蒙的水眸、愛戀的目光,令他忍不住癌下頭堵住她那兩片水女敕的櫻唇,襄兒輕輕嚶嚀一聲,幾乎要癱在他懷中。
他抱住她的縴腰,將她柔軟的身子攬進懷中,火熱的舌尖探進她口中,熱情的翻攪、吸吮,手掌在她腰際輕輕摩挲,將她緊緊的鎖在胸膛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離開她誘人的紅唇,她臉蛋紅透,一任他抱著自己耳鬢廝磨,不敢抬眼看他。
忽地,啾啾的鳥叫聲使她一愣,循著叫聲,她這才在意到桌旁放了一只小鳥籠,里頭有一只活蹦亂跳的文鳥。
「這文鳥……」
他吻著她的耳垂,輕輕說道︰「我在貫州買的,給你解悶。」
「無峻……」她感動極了,月兌口而出叫著他的名字。
沒想到自己那麼久以前說的話,他還記在心中,竟然買了一只跟小如意差不多的文鳥來給她做伴。
他黑眸緊盯著她,「襄兒,你寫了那樣的詩,是不是準備要嫁給我了?」
她寫在白絹上的情詩讓他徹底明了她的一片情意,對她的感情再也沒有懷疑,也釋懷了她與單鏢師之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