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老太太已經不久于人世了,醫生判斷她最多可以再活兩個禮拜。」衛昂的聲音稍有哽咽,追隨穆家數十年,老太太也像他們的母親一樣。
「你們騙我!」她不由得打起寒顫,女乃女乃怎麼可以死?她還沒和女乃女乃爭出一個道理來呢,她怎麼可以死!
「不然,小姐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會突然來找你呢?」衛昂急道︰「老太太臨死前想見你一面,幫主說,去把錚丫頭給找回來吧,于是風、火、雷、電交給我們你的落腳處,原來他們四人一直忠心耿耿追查你的下落,我們才得以這麼快找到你。」
「我不能跟你們回去。」說得堅決,事實上她心里一片混亂,消息來得太突然,她還不能完全消化。
「二小姐,難道你真的忍心讓老太太帶著遺憾而走?」衛昂知道她們一老一小都同樣固執,但這樣只是會兩敗俱傷哪。
「二小姐,請跟我們回去!」鐵堅再次請命。
「咳!」真四清了清喉嚨,被當成透明人也夠久了,是該他現身的時候。「兩位,患者需要休息,不宜接受刺激,我看有什麼話,兩位明天再來好了。」
「你是——」鐵堅看著他,深覺面善。
「東方真四。」既然大家都是黑道中人,不知道東方世家的應該少之又少吧。
「原來是東方四少。」鐵堅恍然大悟。「幸會!」
他對威震八方的東方盟慕名已久,沒想到今日可以一見東方家的四少爺……
咦?不對!鐵堅攏起眉,這位東方四少在他們二小姐的病房里,兩人不知道是什麼關系?
天哪,他們得快快稟告他們幫主才是!
「你們二小姐剛剛才動完手術,現在身體還很虛弱,我認為她需要多休息。」
鐵堅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既然東方四少這麼說,我們就明天再來,我們二小姐——」
「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這是他的責任嘛。
「那麼,告辭了。」
「我帶兩位回牧場休息。」宮藤英士對穆錚瞥去一眼。「穆老師,你好好休養。」
這個女人不可能再回到他身邊了,他該懂得什麼叫舍,而舍,在他的定義里就是毀滅。
「有勞你了,宮藤先生。」鐵堅和衛昂異口同聲。
三人退出了病房,穆錚似乎還沒從沖擊當中恢復過來,她顯得六神無主,眼底一片苦惱。
「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真四拉了把椅子坐在床沿,一副準備長談的樣子。
「你不是說我這個病人需要休息嗎?我現在要休息了。」穆錚疲倦地閉上眼楮,這一切該從何說起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她滿腦子都是她女乃女乃即將病逝的消息,她該怎麼做才好?
「不要逃避問題。」他不打算讓她當鴕鳥。
「真四,我累了。」她對他告饒,感覺到有點哭笑不得,他這算是體貼的男朋友嗎?逼傷重的她傾吐一段會叫她痛苦的往事……
「說完你就可以睡了。」他對她咧嘴一笑,以前他就是太縱容心怡了,才會失去她,現在他要好好看守住穆錚,不放過她一絲一毫,連她的思想他也要完全清楚。
「好吧。」她知道今天不告訴他,他是不打算放過她了,她還是聰明點,早點把事情說完以圖耳根清淨。
「這才乖。」他親了她面頰一記,少了她平日的馨香,都是藥水味。
「剛才來的那兩個人,他們是我父親的左右手,我叫他們鐵叔和衛叔。」穆錚的眼里終于出現一絲溫情。「他們很疼愛我,自小看著我長大。」
「看得出來他們很著急你。」他從來沒問過她的家庭,不過照這樣看來,她跟他一樣,都出身于一個溫暖的大家庭。
「他們口中的老太太就是我女乃女乃。」她黯然地說,「兩年前我離家遠走便是因為她。女乃女乃一直很嚴厲,她同時也是頑固的代名詞,她要求我們姊妹笑不露齒、行不斜視,一切都要依照她的標準行事,連我母親也不得插手。」
真四挑挑眉,這位穆老太太好像和他們姑婆有得拼,瀟灑的穆錚在老太大的管教下想必很難過。
「後來,我姊姊穆瑤戀愛了,由于對方出身清寒,我女乃女乃很反對,她暗中運用金錢和權勢迫使對方全家搬到不知名的地方,失去了戀人的消息,姊姊郁郁寡歡,失戀使她痛苦難當,最後,她仰藥自盡,結束才短短二十幾年的生命。」
往事重新勾起了她憤怒兼痛苦的情緒,她和長姊一向親昵,她闖的大禍、小禍也一直有長姊替她包庇,她們何止是姊妹情深而已,因此她萬不能原諒女乃女乃逼死了她姊姊!
「你確定你到現在還不能原諒你女乃女乃?」他可以體會她的痛苦,但如果她不回去見她女乃女乃最後一面,想必她又會再有另一次的遺憾。
「我不知道。」她非常矛盾,她恨女乃女乃逼死了姊姊,可是自幼女乃女乃卻對她疼愛有加,五名孫女里面,女乃女乃最疼愛她。
「好吧,什麼都不要想了,睡一覺再說。」現在說再多也沒用,依照她目前剛動完手術的身體,暫時還不適合長途飛行,既然如此,太早想這些惱人的問題不啻是自找麻煩。
穆錚點點頭,疲累的閉上眼楮,她只能告訴自己,一切等明天再說。?
穆錚在平野醫院靜養了一個星期,真四日夜在床邊照顧她,因為這個緣故,他們相戀的事實等于是在金黃牧場鮑開了,除了幾個「特殊人物」,牧場里其余人都對他們抱以熱烈的祝福。
這其間,鐵堅與衛昂又來看了穆錚幾次,在請求她回台不得要領之後,他們只好黯然的返回台灣,只希望她能想通,自己回去。
「又在發呆了。」真四一進房門就看到穆錚站在窗邊,窗外夜已深,烏漆抹黑的有什麼好看?這幾天,這種情形出現在她身上已經不下數十次。
雖然她的傷勢逐漸在痊愈之中,可是他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卻一天比一天差,在鐵堅和衛昂離去之後,她的情緒幾乎蕩到了谷底。
穆錚振作了一下,擠出笑容。「又弄了什麼難吃的補品要來給我吃?」光看那可觀的湯盅也知道,里面一定很豐富。
「別問我,去問你的理沙。」因為他們戀情公開,理沙鬧別扭不願來看她,可是又不放心她的傷勢,整天吩咐廚房炖東炖西,他變成了負責看她喝下這些補品的監工。
「其實她可以來看我。」她一直把理沙當妹妹,至于理沙對她「想得太多」,她也只能順其自然,相信有一天當理沙遇到適合她的男孩子,她就會明白了。
「別強人所難了好嗎?」真四摟住她的肩膀,將她帶到桌前坐下。「就像你不願回去看你女乃女乃一樣,大家都有苦衷,近情情怯嘛。」
他的話讓穆錚沉默了幾分鐘,就因為這個問題,所以她一直郁郁寡歡。
她不由又想起衛昂的話,女乃女乃活不過兩個星期了……
算起來,時日真的無多了,不容她再猶豫考慮,如果她想見女乃女乃最後一面,她必須馬上起程飛回台灣。
「明天我陪你回台灣。」他忽地閑閑開口。
他的宣言讓她驚訝。
「就這樣說定!」他用手指封住她的唇。「別講些口是心非的話來拒絕我,我不是談判專家,也不會說長篇大道理,我只知道你再不回去,你就快變成枯萎的小花了。」
「真四……」她眼里流露出感動,在這一刻,她還真想告訴慎兒,他的父親不是個粗枝大葉的男人,他也有體貼細心的一面。
「別這樣看我好嗎?我會沖動。」他松開手,漫不經心的催促她,「快喝吧,理沙的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