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童億深只打算讓自巳再忍耐半個時辰就要走人,卻被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震得如遭電殛,臉色也跟著驀然慘白了起來。
「你們知道嗎?那契丹蠻子好大的膽,居然敢到咱們中原來囂張,他自以為是什麼大遼國的少主,很了不起嗎?這下好玩了,還不是軟腳蝦一只,被刺成重傷了吧!我看不死也半條命,玩完啦!」盧三達一臉嘲弄的說。
「死有余辜哪!」另一位秀才說話了,「誰教他們弄不清楚狀況,老虎不發威,真當咱們是病貓,哈!這下可知道咱們的厲害了吧!瞧他們以後還敢不敢來!」
「說得好!」盧三達仰頭哈哈一笑,「那種草包就算死了也不可惜,童姑娘,你說對不對啊?」
童億深瞪視著他,她的手在發抖,心也在發抖,渾身都在發抖,心痛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咦?童姑娘怎麼啦?你不舒服?」盧三達借口想去踫她的手,卻被她狠狠的揮開,這反射性的動作讓盧三達頓時不悅了起來,「童姑娘,我可是付足了銀兩來找樂子的,你這樣不是太掃興了嗎?」
童億深挺直了背脊,眼楮里燃燒著一抹凌厲而教人發麻的寒光,掃了他們三人一眼,她語氣冷凜的開口了。
「听著,你們口中的契丹蠻子是我丈夫,而你們這群標榜清高的文人,骨子里卻是埋著下三濫的污穢思想,你們不配談論他,更不配坐在這里,因為你們的品格比路邊的野狗還不如!你們所能的,不過是借著攀附風雅的舉動來掩飾內心的無知罷了!現在,給我滾出去,在我沒有發怒以前,統統滾!」
她一宇一句的說完,而震懾于她的寒光之下,那三個無恥的男人愣了一愣之後,自然沒命似的滾出天香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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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見他!她要見他!此刻充斥在她腦海中的唯有這個意識……
她不能再退縮了,原本那股想要理智斬絕這份感情的心情被揮走了,這才知道,原來存在的感情早巳根深蒂固,如果她真狠得下心,為何現在會有痛楚難當的感覺?為何知道他重傷後,她會像傷在自己身上一般的痛?為何?為何?
童億深一步一步的往天泉水寨狂奔而去,耶律步那天臨離開天香閣前說過的,直到她願意與他回大遼為止,他都會一直住在天泉水寨守護著她,直到她回心轉意……
多麼傻啊!她竟如此折磨彼此!
而現在,她巳無法顧及太多,她也只能對不起他那位新婚燕爾的妻子了,她實在太想見他了,如果不見他一面,她會死掉,一定會死掉!世俗的眼光,道德的眼光,她想,她是無法兼顧了,因為,她是多麼的愛他啊!
奇異的,向來以防守嚴密聞名的天泉水寨竟沒半個人出來阻止她的闖入,她來不及起疑心,此刻她全心全意都放在見耶律步一面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容于她眼底了。
童億深在陌生的寨子里尋著,夜已深沉,一輪明月彎彎的勾在天際,她由前寨直模案到了後頭的廂房,然後,她驀然地停下了腳步。
她看到了咄羅獨,也看到其他十七騎從了,他們一個不缺的統統守在房門口,個個神色肅穆,滿是愁容,這讓她胸口悶悶的一窒,一股不好的預感倏然的襲上她的心頭。
童億深苦澀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像化石一般的佇立在原地,目光痴迷而繾綣的望著房門出神。
「王妃…」咄羅奇首先發現了她,但他卻像是對一切希望已死心了似的,沒再說別的話。
「我……我想進去。」童億深出于本能的開了口,卻不知道在這種情下,她是否會被拒絕,畢竟弄成這局面,她需要負大半的責任。
「王妃,希望你不要再刺激少主了,他……時日不多。」咄羅奇啞著聲音,那聲音听在童億深耳里,竟讓她不由得一陣酸楚涌上來,她想哭。
「王妃,請進吧!少主剛醒。」咄羅獨替她開了門︰最後再瞥了她一眼,向來沖動的他,這回難得細心的將門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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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能憔悴成這個樣子,他的臉色好白、他的神情好落寞,他的眼光好憂愁,童億深的心頓時揪緊了,當她的目光和耶律步接觸後,那份流動在彼此間無言的默契撕碎了她的心。
「億深,你總算來看我了。」耶律步俊逸的臉龐浮現出一絲融合放松和寬心的神情,微喘息著說,「我以為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你了。」
「不許你胡說!」她終于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如決堤般的落下。
「傻女孩,別哭。」他牽動嘴角,勉強的露出一絲笑意,「快過來,我怕再晚就沒時間看清楚你了。」
童億深心里一酸,吸了口氣,緩步走到他昧沿前,才坐下,一下子就被他握住了手。
「你瘦多了。」耶律步憐惜的撫著她的臉頰,無限心疼。
「你又何嘗不是?」她強綻出一抹笑意,試圖沖淡這哀傷的氣氛。
「想你想的。」他訕笑一聲,像是講出這樣的話怕她笑似的。
「我……我……」童億深吸了吸鼻子,將那股山雨欲來的氣息壓了回去,她想說的是,她多想像以往般的陪在他身邊,和他一起作畫,一起騎馬,一起膩在一起一整個下午,什麼也不做,只靜靜的偎著彼此,而這小小的希望,現在像是再也永遠無法重新來過一遍!
「別流淚了,過去你為我流的淚已經太多太多,從現在開始,你要多笑點,你笑起來好美,有份孤意在睫的感覺,我喜歡你笑。」耶律步無盡溫存的伸手輕輕摩挲著她的唇線,眼中一片深情。
「我不哭!不哭……」她掩飾著,強擠出一絲艱澀的笑容來敷衍他。
「億深,知道嗎?這一生我肩上背負了太多責任,這是身為皇族之後無可避免的命運,而我生性閑散,其實並不適合這樣的生活。」他望著她溫存的笑了笑,喘了口氣才繼續說下去。
「而直到遇見了你,我才真正有了人生是如此甜美的感覺,你帶給我的驚喜、帶給我的充實、帶給我的愛情,我想,終我這輩子可能都很難還報你了,對不起,讓你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委屈,相信我,我心里的痛,不會少于你,我是真心希望你快樂,很抱歉,卻帶給你苦多于樂,你肯……肯原諒我嗎?」
听到這里,童億深早巳泣不成聲,這太殘忍了,他們才剛重逢,卻又要面臨生離死別的局面,教她怎麼承受?怎麼承受?
「別說了!我不許你再說了!」她任淚珠滑落,過去心里辛苦建蓋的武裝早已潰不成軍,誰說她不愛他,她是太愛他了,這份愛,早已勝于自己的生命。
「不,你必須听我說完,時間不多了。」耶律步的聲音是戰栗而苦澀的,「我還有一個要求,希望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不要拒絕我。」
「你說吧!我什麼都答應你。」童億深咬著下唇,強忍著哭聲再逸出口。
「我們的……我們的孩兒,我……能不能見他一面?你放心,只要一面就好,不會佔去太多時間……」他急忙保證,像惟恐她不答應似的。
童億深徹底的瓦解了,她情不自禁哭倒在他懷里,緊緊抱住耶律步那曾經熟悉,而如今有絲陌生的身軀,她哭得像個無助的小嬰孩。
「哦!你別哭啊;如果你不答應我,我不會怪你的,別哭,別哭啊!」耶律步小心翼翼的擁著她,頻頻用雨點般的細吻來撫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