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回去……」曼臻的聲音宛若小貓,低低泣訴。
男人再度背過身,曼臻瞧不見他的表情。「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這次來,只是想為妍妍做點什麼——我對不起她。」男人再度開口。「不要怪我絕情,有很多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什麼意思?」曼臻疑惑了。對于父親,她一無所知。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淡淡開口︰「我不會再來打擾你。找個男人好好照顧你吧,不要像你媽那樣平白被糟蹋。」將一生歲月用在守候上。不值。
「爸爸……」曼臻望著男人遠去的高大身影,似乎明白了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于是鼓起勇氣問了︰「你是愛我和媽媽的,對嗎?」
男人的身影僵了,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靜靜的推開房門離開。
這是最後一次,曼臻看見她的父親。一直到多年後,她才明白從前怨過恨過的,不是最該受懲罰的;而那些深信過的,原來只是一樁可笑的謊言。
曼臻在房里哭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眼楮酸澀發疼才沉沉睡去。
與池以桓的約定,就這麼錯過了。
這一別,就是四年。
第六章
四年後。
美國紐約第五大道。
舉世聞名的精品店一家接著一家。
「小姐,這條項煉還喜歡嗎?」店員捧起托盤,笑著問。
「以桓,你來看看,這條好不好?」女人招呼著站在一旁不知道在看些什麼的男人過來。
「唔。」那男人正是池以桓,他甚至沒有回頭看那女人一眼,只隨意的擺擺手。「你喜歡就買吧,我沒意見。」
「你過來看看嘛,一眼就好了。」女人仍不放棄,皺起眉頭。
「……」池以桓這才從一條設計簡約的白金項煉上移開視線,慢慢踱了過去,問道︰「哪一條?」
女人拿起那條項煉在身上比了比,滿懷期待的問︰「好看嗎?」
「好看。」池以桓輕輕點頭,並沒有太多表情,轉而對店員說;「那就這條吧,月底送份明細來請款。」
「還想要什麼嗎?一起選選吧。」池以桓的視線再度投向那條靜置在櫥窗中的心型項煉,一邊問著那女人。
「夠了。以桓,你知道嗎?能走進這家店是每個女人一輩子的夢想。能買到這里的珠寶更像是在做夢一樣。」女人一笑,眼神跟著落在那條白金項煉上。「那條項煉怎麼啦?你怎麼一直盯著看?」
「安,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池以桓忽然轉回頭,很認真的問道。
「哪個?你是說買到這里的珠寶這件事嗎?」安緹雅一愣。「當然是真的。你去問問街上的女人,她們哪個不愛這品牌呀。」
池以桓眯起眼楮,吩咐店員取出那條白金項煉。「再加上這條吧。」
「好的。」店員樂得有生意可做。誰不知道池大少在紐約是有名的出手闊綽,買東西干脆,也特別有品味。
「買給誰的?」安緹雅好奇的湊過去問。
「一個好久以前的朋友。」池以桓望著那條項煉,莫名的想起四年前女孩臉上純粹的笑,他想,戴在她身上一定很好看……
「只是朋友?」安緹雅不大相信,瞧池以桓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個普通朋友會讓他這樣嗎?
「當然。否則你以為呢?」池以桓又是那副要笑不笑的神情。唉呀,實在不是他不想,而是人家根本不理他。
「我有沒有看錯?剛才我們的池大少憂郁了一下嗎?」安緹雅眨眨眼楮,嘻嘻笑問。
池以桓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安,你知道的,那條項煉還沒付錢。」
「算了算了,我怎麼會笨到相信池太少還有真心呢。」安緹雅白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麼,繼續說下去;「喔……忘了跟你說,幾天前有個女孩打電話過來,劈頭就問你的電話,問她是誰又不肯說,也沒顯示來電,當然我也就沒告訴她你的號碼了。最奇怪的是,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池以桓心中一動!會不會是曼曼?會是她嗎?都已經四年了,算起來曼曼也已經大學畢業了,為什麼遲至現在才開始找他?
「怎麼?你知道是誰?」安緹雅皺眉。
「……沒有。我不知道是誰。」池以桓頓了頓才搖頭。「你等等不是還有會議要開嗎?我先送你回去吧。」
「嗯……」池以桓今天是怎麼回事?怪里怪氣的。安緹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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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會遇到。
美國這麼大,紐約這麼大,所以不可能遇到他。
但,即使遇到了又怎麼樣呢?頂多就是點頭打個招呼,如果可以就一起吃頓飯。先前自己冒冒失失的打給安緹雅似乎是太莽撞了,更何況就算聯絡上池以桓又能怎麼樣呢?這幾年的大學生活,她半工半讀,就連和展大哥也只兩個月踫一次面,而邱嬸也回家含飴弄孫去了。她已經可以獨立了,不再需要任何人。
她和池以桓之間也就只有這樣而已了吧,不會再多了。而且他可能已記不得她這個不起眼的小女孩了,這樣的擔心實在太多余。
曼臻走在紐約街道上,吁了一口氣,笑自己笨。
雖然早听說紐約街上寸步難行,但曼臻還是搭上了一部計程車。
哎呀,四年,真是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只依稀記得池以桓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其余的什麼,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其實這樣也好。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這輩子她不談愛情,那麼就索性不要去觸踫。
四年前,她想她是有一點點、一點點偷偷在心底喜歡池以桓的。畢竟池以桓是那樣好、那樣溫柔、那樣好看的男人,但是……四年,真的太久了。
久到好多事情都變了,再找不到最初。
打了個呵欠,曼臻決定先到租好的小鮑寓。未來,她可是要在紐約住上兩年的。雖然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實在有些困,但她卻感覺全身輕盈極了。她現在多麼自由啊,沒有人可以約束她了,她就是她。這是她一輩子最向往的生活。
「小姐,你一個人來呀?」計程車司機驀地開口問。
「嗯。」她回答得很清淺,似乎這毛病又犯了——實在是她很不喜歡讓別人知道太多自己的事。
「來讀大學?」計程車司機再問。
曼臻皺了皺秀眉,才輕聲回答︰「不是。我已經大學畢業了。」沒說出口的是,她是來讀研究所的。
「喔……看不出來呢,東方女人總是不容易老。你是我看過最美的東方女性呢。」計程車司機又絮絮叨叨的說著。
「謝謝.」曼臻只是說謝,沒再多說什麼。四年了,她早已不是那個帶著稚氣的高中女生,一頭長發讓她顯得分外嫵媚動人。她一直知道自己擁有一副好相貌,但這對一個不踫愛情的女人來說,不只沒有用處,還麻煩透了。
「到了。」計程車司機停下車子,靠在路邊一棟看起來不大起眼的小鮑寓旁。
「謝謝。」曼臻付足了車資,正準備下車搬行李。
「啊,小姐,請等一下!」那司機出口喚道,轉過頭來燦爛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我來幫你吧。」
曼臻這才發現這個司機還好年輕好年輕,看上去二十五六歲左右,一頭金發有些亂,像個稚氣未月兌的男孩——他也有一雙琥珀色的眼楮。
曼臻一震,心頭怦怦跳起來,卻說不出是為了什麼。
「謝謝……還是我自己來吧。」她有些狼狽的搬下行李。
她以為,那種琥珀色的眼楮她再也看不見了……怎麼辦?有一點點驚惶,說不上來為什麼的,在心頭凝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