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姒不像其他妃子會恭維他、崇拜他。在她面前,所有以往他覺得值得驕傲的事跡,都是不值一說的--說了,又成了「邀功」。
聶逵很挫折,盡避表面裝作不在意,但難掩其難看的臉色。
繆姒雖知道聶逵心里真正所想的,但見他臉色一再轉變,憑著女性直覺也可猜出七、八分。
這個暴王大概不曾被人如此輕視吧?繆姒輕笑一聲。
「你笑什麼?」她笑得太美,他狐疑的問,同時克制著自己想將她摟進懷中狠狠親吻的沖動。
「你不怕我逃走?」
「本王相信你會考慮到那些服侍你的人。」
這下她真的哪兒都去不了。
「既然如此,那麼咱們離開王宮的保護,你若執意要用『本王』來代替『我』只怕一路行走下來,危險重重。你認為呢?」
她說的沒錯。「那你也要改變你的稱呼才行。」聶逵稍稍釋懷。
「我該如何叫你呢?」她問。
「我們倆是以夫妻身分到南方做買賣,春兒是丫鬟。你想該如何叫我?」
「老爺。」一種尊稱,但听起來很生分,有距離。
「本王以為你會喚我『郎君』或『相公』。」
「喔,我沒想那麼多……我以為以你九五之尊,可能會比較喜歡我叫你老爺。」她當然想過,也知道他又來撩撥她的用意,只是想滿足他大男人的心態,無關愛,所以才故意裝傻。
听繆姒這麼說,還有她那「天真無邪」的表情,聶逵再一次感到挫折。她真的視他如無物?!他真想掐昏她,免得自己氣死!
「你怎麼了?臉色不好。」她關心地問。
「哼!」聶逵重重地哼了一聲,倒頭就睡。
繆姒暗暗一笑,她的「相公」生氣了!不曉得他剛才何以臉色大變?不過能激他生氣替自己出一口氣,她覺得很值得。
反正,他又不在乎她,她何必搖尾乞憐,說他愛听的話?
望著那兀自生著悶氣的背影,繆姒感覺復雜地苦笑,拿起薄被替他蓋上,自己也在他身旁躺下。
聶逵因她體貼的舉動,和她在他身旁躺下,稍稍感到安心,繼而入睡。
第五章
數日後,他們來到了秦中。
秦中是個熱鬧的地方,街道兩旁裝飾美麗的樓坊皆在營業中,有酒樓、客棧、布行、油行……客人絡繹不絕。
樓坊前還有一攤攤的食鋪、蔬果鋪、胭脂水粉鋪、刺繡珠翠鋪……人聲鼎沸。百姓生活安居樂業,哪里看得出他們處在暴力統治的陰影下?
這幾天一路走來,她看到的跟听到的,完全是兩回事。
有時坐車坐累了,他們就下車走走,邊走邊四處瞧。他們本身的特殊氣質自然成了他人注視的焦點。
聶逵一襲黑色綢衫,襯得他魁偉身形益發英挺威武,姑娘們頻朝他拋媚眼。
而他很自豪自己有這樣的魅力,倨傲地望向對他不在意的繆姒,只見她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
忽地,一名男子不小心擦撞到她,並向她道歉。那人可能因為繆姒太美麗了,所以情不自禁地伸手扶了她一下。
誰知,聶逵倏地扣住他的虎口,手腕一翻,把他用了出去。
「你怎麼可以--」
「誰敢覬覦你,下場就是這樣!」他冷冷的說,銳眸向四周一掃,頓時沒人敢再多看繆姒一眼。
「他是在跟我道歉。」
「是嗎?」他不屑地撤了撇嘴•男人的伎倆他清楚得很。
「難道不是?」繆姒反駁。
她不懂這個,他當然不會告訴她男人在想什麼,直接把話帶開,問︰
「肚子餓了嗎?」
繆姒輕點一下頭,他遂牽起她的手往酒樓走去。
害羞不已的她,只擔心他的舉止會惹來注目或耳語,不過他可是一點都不在乎,這令她的心微微蕩漾……
挑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落坐,聶逵發現酒樓內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他得小心點,也許會有人認出他來。可是,他發現大部分的人眼光都落在繆姒身上。
「你在看什麼?別想逃。」
他就非得要這樣牢牢抓住她的手不可嗎?難道他不知道這舉動會讓她心緒紛亂嗎?她可是很努力地在抗拒他,這樣她會失敗的……
「可否放開你的手了?大家在看呢!」徒勞的遮袖蓋住兩人的手,卻顯得欲蓋彌彰。
他沒告訴她,大家看到的不是他那不合宜的舉動,而是她的容貌。
倘若可以,他還想用塊布把繆姒整個蓋起來。
「老爺,出門在外,行為舉止最好收斂一點,免得引人注目。」她暗示的提醒道。
他當然懂她的暗示,不無道理,于是放開她的手;她吁了一口氣。
「本王警告你,別以為出了王宮就有逃走的機會--不可能的。」
又自稱本王……怎麼老改不了口呢?「是--知道了。奴家並沒有要逃走的意思,老爺請放心。」她柔聲安撫道。
聶逵稍稍安了心,但他又有意見︰「何以自稱『奴家』?」
「咱們已經出了王宮,稱呼上自然要改變一下;在這里總不能自稱『臣妾』,你也不能忘記,自己現在不是暴王的身分,不是嗎?」她輕聲說。
「好,『我』記住了,不會再犯。」他向小二招手,小二趕忙過來。
「客倌,要點菜?」
聶逵看也不看菜單就說︰「有什麼好吃的送上一份就行!」
「是!還有什麼吩咐嗎?」看這人穿著非富即貴,他可得好生伺候!
繆姒輕拉他衣袖,然後指了指手下人坐的那一桌。
她又替下人著想了。
「一模一樣的再一份,送到那桌去。」聶逵淡淡的說。
「是,馬上來!」小二大聲應道。
餅了一會兒,菜陸續端上桌,春兒、小斌子和御醫三人看到,起先露出不解的表情,待問過小二知道是聶逵吩咐的,因無法當眾跪地叩謝王恩,所以漲紅著臉,向聶逵打躬作揖。
見他們一副感恩不盡的模樣,聶逵反而不自在,僅回以淡淡一笑。轉頭看到繆姒微笑地在看他,他清咳一聲,哼道︰「有什麼好笑的?」
「謝謝你。」
「哼!以後他們的事你少管。」他也不喜歡她為了他們向他道謝,雖然這種感覺實在不賴。
「管了又如何?」
「你要為了他們反抗我?」
她低下頭,「不敢!奴家只是認為,如果當主人的能對手下人多一份關心、少一份懲罰,他們會更忠心、忠誠的回報主人。」
聞言,聶逵又想發怒,繼而一想,其實她說的也沒錯,而且經過這幾天,他知道她是那種心地善良的女子,怒氣頓然消逝。
聶逵一面吃,一面認真地觀察樓內樓外百姓的生活狀態。
「可否問老爺一件事?」繆姒突然開口問。
「說。」
「你有那麼多妻妾,為何只帶我出門?」
「這次出門不做什麼,只是隨處看看。」他避重就輕地說,「帶太多人出門,會壞了我的興致。」
帶她來還有另一項原因,他要讓她知道他治國的方式;他不想讓她以為他是暴君,有時候嚴刑峻法只是達成統治與和平的一個手段。事實上,他早已逐步廢除一些不人道的刑罰,可惜外界把他說得像一只吃人不吐骨頭的猛虎。
他啜飲一口酒後,狀似不甚在意地說︰「你是我新納之妾,對我而言尚稱得上新鮮,所以就帶你出門走走,以排遣路途中的無聊。」他選擇隱瞞實情。
這番話听來挺刺耳的,只因為她「新鮮」所以才帶她出來?
「自古男人喜新厭舊的速度,可以趕得上一夜星宿的變化,此番出門遠游,除非你在路途中又補充『新貨』否則只怕沒二天,奴家就過了『嘗鮮』的期限。」接著又月兌口而出道︰「尤其是你已經多日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