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雅隱隱地痛。
「殿下,您要留他在身邊,下官無法反對,但萬萬不可與他成婚啊!」
「……我沒想過許他婚約。」她早立志,她的人,她的心,都是屬于這個國家的,而他,絕對不是能與她共享王權之人。「我很明白,我的婚姻不由得我私心作主,你退下吧!讓我好好想想。」
屏退曹承熙後,真雅獨自坐在執務室里沉思,思緒千絲萬縷,終究理不出頭緒。
丙真到了該拿她的婚姻作為政治籌碼之時了嗎?她曾想過,不到最後一刻,她絕不婚,現下已到了那一刻嗎?
她懊惱地嘆息,一時之間心海波瀾起伏,無法冷靜。她離開兵部,來到馬廄,躍上最鐘愛的駿駒,策馬疾奔。
一路穿過宮外大片園林,來到湖岸邊,意外地發現有個熟悉的人影早坐在岸邊一塊大石頭上,逍遙自在地握竿垂釣。
是無名。
她俐落地下馬,將韁繩圈在一株樹干上,朝他走去。
「你這是在做什麼?」
無名回過頭,朝她笑出一口白牙,笑得她有些眩目。
「你怎麼也會來?」
「很悶,出來透透氣。」她答。「你呢?」
「看不出來嗎?」他甩了甩手中的釣竿。「我在釣魚。」
她眯眼,仔細瞧了瞧空無一物的魚鉤。」釣魚怎麼不用餌?」
「我這叫‘願者上鉤’,不願也不勉強。」他話說得瀟灑,笑容爽朗,她看著,郁悶的心房彷佛撥開了雲霧。
「我瞧你是釣好玩的吧?」她笑道。「有成果嗎?」
他一攤手。
「看來這湖里的魚兒都很聰明,不願上你的鉤呢!」她戲謔。
「要不你來試試?看這些魚兒遇上你會不會便傻了?」他玩笑似地邀請,她沒多想,便點點頭。
他伸手,一個輕巧的回旋便將她也拉上石頭,兩人並肩坐著,他將釣竿遞給她,自己則從懷里模出一顆糖球,拋進嘴里。
「我也要。」她說。
他笑著又掏出另一顆糖球,塞進她的櫻桃小口。
◎◎◎
天色蔚藍,天空浮著一朵朵胖乎乎的白雲,雲影映在清澈的湖面,輕盈她隨水游動。
兩人都不說話,享受片刻的靜謐,真雅握著釣竿,釣竿無餌,果真一動也不動,看來湖里的魚群都不傻。
想著,她笑了,笑過後,心房又淡淡地籠罩憂郁。
「還記得嗎?」她驀地揚嗓,嗓音沙啞。
「記得什麼?」他問。
她沒看他,定定地看著釣竿的魚線在湖面上微微顫動。「我們說過要一起去看沙漠飛雪,都快走完那片大草原了,只差幾天,便能抵達沙漠。」
她忽然提起往事,他有些驚訝。
「記得嗎?」
「嗯。」當然記得。
「是我堅持要回來的。」她說。
「嗯。」他應。
她望向他,水眸迷離,漫著煙霧。「你會不會氣我?再晚幾天回來就好了,再晚幾天,說不定我們便能親眼見證沙漠飛雪的奇跡。」
他搖搖頭,笑笑。「早幾天晚幾天有什麼分別呢?還不就是下雪嘛,看不看也無所謂。」
可總是了卻了一樁心願──
若是有朝一日她當真坐上希林王座,這願望,怕是永無實現的一天了。
她憂傷地睇他。「我覺得很對不起你。」
「有啥好對不起的?」他撇撇嘴,一副很拿她的多愁善感沒轍的樣子。「還以為你征戰沙場多年,比大男人還爽快,怎麼也跟一般娘們一樣,婆婆媽媽的!」
「別這麼對我說話。」她故作不悅地眯眯眼。「我可也是個公主。」
他聳聳肩。「我從來沒當你是公主。」
「那你當我是什麼?」她順著他話鋒問,可話才落下,便後悔了。
他亮燦如星子的眼眸大膽放肆地盯著她。「我當你──是我的女人。」
丙然,她就知道自己不該問的,將話題導往這般曖昧的方向,是她的錯。
真雅斂眸,試著端出冰凝的臉色,這曾是她的招牌表情,但面對他,她愈來愈難以裝冷淡了。
相反的,她甚至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臉紅。「你……還有糖嗎?」
「你還要吃?」
「對,還要。」她徙勞地想轉移兩人之間浮動的異樣親昵。
「剛才那是最後一顆了。」無名可惜似地嘆道,頓了頓。「要不吃這個吧!」他拾起擱在身旁的一方食盒。「這是我出來前請膳房幫忙做的點心,我跟廚娘她們說是要跟你一起吃的,她們可巴結了,做了好幾種不同口味的呢!」
「你啊,就只有想吃甜食的時候會抬出我這個公主的名號。」她揶揄。
「此時不利用,更待何時?」他還理直氣壯呢。
「呿。」她賞他白眼,接過食盒打開,里頭琳瑯滿目地裝滿各樣精致點心。「還說要跟我一起吃呢,若是我今天沒遇上你,你不就一人獨享了?」
「本來就打算獨享的啊!」他一副可惜的表情。」這些東西,我一個人吃還嫌不夠。「說著,他拿起一個豆沙包填入嘴里。
她也跟著拿起另一個。
兩人你一個、我一個,像孩子般地搶食,倒不是真的餓了,只為了那番說不出的樂趣。
為何跟他在一起,就算是做這等幼稚的傻事也覺得開心呢?
真雅感嘆地尋思,凝睇他有稜有角的側臉,心弦牽動,他曾忝言自己生得俊俏,要說俊俏,他肯定是比不上承熙的,卻有股難以言喻的性格,尤其當他這般滿不在乎地笑著的時候,那微勾的峻唇總是透著幾許邪惡的魅惑。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重男色之人,但每每望著他分明的五官,看著他肌肉勻稱的身材,以及散漫微敞的衣襟下露出的一截古銅色胸膛,心韻便會不由自主地加速。
這實在不是個好現象啊!
◎◎◎
想著,真雅又抓起一個糖酥點心,咀嚼著,不知為何,愈吃愈是心跳狂野,全身臊熱。
「怎麼這麼熱?」無名蹙眉,展袖抹去鬢邊逸出的汗水,又更敞開衣襟。
「你也覺得嗎?」原來覺得臊熱的不是她一個。她搖動雙手在臉頰邊攝風。
無名轉頭看她,見她頰染霞色,水眸含春,紅唇若初綻的芙蓉微張,心髒不覺猛烈悸跳,撞擊胸口。
「無名,我覺得好奇怪……」她迷惘地望著他,猶疑片刻,忽地探出素手,指尖輕輕地觸踫他的胸膛。
這一踫,如野火燎原,灼燒他體內不安分的血流。
他驀地展臂擁抱她,她沒有抗拒,主動偎近,健臂如鉗,逐漸收緊,鎖住她柔軟的嬌軀。
她貼著他的臉,嗅著他身上強烈的男性氣息,神智暈蒙,幾乎不知所之。
肌膚相親原來是如此曼妙的滋味,她還想更靠近他,跟他黏得更緊,想揉進他體內,與她骨血交融。
她不知所措地在他懷里扭動身子,每一個磨蹭都是對他最嚴苛的考驗,最極致的誘惑。
他心蕩種馳,不覺埋唇吻她,她生澀卻熱烈地迎合著,與他相吮。
他想要她。
就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以天為幕,以地為席,與她盡情纏綿,滿足最原始野性的。
大手松開她衣帶,滑入她衣襟內,探索她細膩如絲的肌膚……
「不可以,不能在這里……」真雅努力把持最後一絲理智,推開他,她伸手拉攏自己的衣襟,顯得又是羞愧,又是郁惱。「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這不像我。」
無名瞪著她。
的確不像,以她的端莊自持,不可能這般主動對他投懷送抱,除非……
他神智乍醒,腦海閃過清銳的念頭。「有人在點心里下藥!」
她震懾,倏然揚眸。「你說什麼?」
他繃緊身子,雙手握拳,鬢邊墜下大顆冷汗。「是我師父跟希蕊王後,他們要我跟你……生米煮成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