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我著想?。」
所謂‘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統治者應以民為重,體恤百姓,首先要使人民能夠安居樂業,才談得上穩定社稷國家。像領主大人這樣,因為百姓困苦不能納稅,便治他們重罪,百姓不能服氣,民心思亂,國家的根基又怎能不動搖?」
「所以,是我的錯了?」
「小的說過,我不敢論及大人您的對錯、只是希望您能以德服人,以真心馴養您的百姓,令他們也以真心回報;對您服從效忠。」
「你說「真心」?」他似乎覺得可笑。「跟那些無知的草民講真心?」
可笑嗎?她微攏翠眉。「即便他們不識幾個大字,也並非全然無知,忠孝節義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是嗎?」
他很不以為然?德芬咬了咬牙。「何況令那些黎民百姓困苦,起而反抗,說來領主大人也不是完全沒有責任。」
「我有責任?」他挑高半邊眉。
「是。據我听知,襄于州一直以來土壤貧瘠、物產不豐,數百年來皆是如此,您身為領主,卻無視領地窮困的問題,不思變革,不圖改善,不是一個統治者所為。」
「所以你要治我的罪了?」
德芬神智一凜,心跳乍停,他生氣了嗎?這話是在諷刺她吧?
她揚起眸,小心翼翼地望向他,他端起茶杯,氣定神閑地啜飲,臉上依然看不出絲毫情緒。
她不覺窘迫。「大人您是……說笑的吧?小的怎有能耐治您的罪?」
他輕哼。「看你說話頭頭是道,大義凜然,我差點以為你要命人將我推出去午門斬首了。」
這是在挪榆她嗎?是吧?
德芬忐忑不安。「小的——…逾越了。」
她怎麼忘了?她如今只是一介平民,可不是公主,不該這般放肆地說話。
「你有何提議?」他無祝她的困窘,閑閑淡問。
她一愣。提議?
「說了半天,難道你不是對我有所建言嗎,該如何變革與改善我的領地,你一點想法都沒有嗎?。」怎麼搞的?他把她當成策上了嗎?
德芬大惑不解,又不禁有幾分惱怒。「襄于州難道不是大人您的領地嗎?」
「什麼意思?」
「是您的領地,怎麼反過來問我解決之道呢?」這土地的主人又不是她。
黑玄注視她,也不知是否看穿她的思緒,唇角一挑,似笑非笑。「雖是個丫頭,倒擁有一副伶牙俐齒。」
她實在很不喜歡他這種口氣,似乎帶著輕蔑。「大人瞧不起女人嗎?」
他微扯唇,不答反問。「你不是想救那些暴民嗎?」
「啊?」她怔了怔。
「不想救嗎?」
「當然想。」
「既然想救人,光出一張嘴說大話行嗎?也得有點實際行為吧。」
「大人的意思是?」
「若是你有辦法解決農糧不足的問題,使他們往後能定期納稅,我可以網開一面,赦免他們此次暴動之罪,也可免了今年的稅賦。」他話說得好像很大方。
但——
‘要我解決農產不是的問題?」
「辦不到嗎?」
德芬銀牙一咬,大膽迎視他挑釁的眼神,堅定地撂下話。「請大人讓我一試!」
听聞她自告奮勇,黑玄星眸倏亮,墨瞳如黑玉般閃耀迷人,德芬芳心一緊,霎時有種錯覺,仿佛他早料到她會如此反應,也樂得在一旁看好戲。
她是否……中計了?
第3章(2)
「公主,您瘋了嗎?」
得知德芬打算在金穗花城住下來,幫助農民們解決糧荒的問題,春天深深覺得主子的腦子恐怕是壞了。
「您是公主,是金枝玉葉之身,別說指導百姓農事了,就連五谷雜糧哪樣是哪樣,您都分不清啊!怎麼解律糧荒?而且話說回來,這里產不產糧,干我們啥事啊?您說是來這里見恩人的,既然見到了,怎麼又不向他坦承自己的身份呢?」
「能坦承嗎?」德芬苦笑。「你不是也說過,黑玄若是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說不定反而會把我送交王後。他那人……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在未弄清底細前,我不想曝光身份。」
「這倒說的是,我們是得謹慎點。」春天很同意。「他可是殺父就母、違逆人倫的好惡之徒,不可不防。」
「那件事只是民間傳言,未必是真的。」德芬忍不住為他辯解。
「您不會還想替那壞蛋說話吧?」春天憂心忡忡。「您可千萬別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你放心吧,他沒對我花言巧語。」只有冷言冷語。德芬自嘲地尋思。
「不過殿下,難道你真的打算在這里住下來嗎?」
「是。我已經跟他達成協議,他任命我為「開農師」,給我一年時間指導農事,若是一年之後,一事無成,那就……」
「那就如何?」
不但那些作亂的農民難逃刑責,也會治她藐視領主之罪。德芬在心里附注。這話她不敢跟最愛大驚小敝的侍女說,免得春天承受不住。
但光是如此,春天己幾近崩潰。「說到底,殿下為何要沒事找事,接下什麼開農師的職務啊?您可是堂堂護國天女,何必如此自降身份呢?而且您對農事又一竅不通!」
「不是全然不懂的。」德芬安撫地拍拍春天的手。「我是有備而來。」
「有備而來?」春天詫異。
德芬微微一笑,水眸幽幽漫籠深思的迷霧。「當年我曾許過他一個願望,這六年來,我一直思索著該怎麼還他。」
「當這勞什子開農師,就是您還他恩情的方法嗎?」
「算是吧。」
「可是該如何做?」
「那位姑娘辦不到吧?」
得知黑玄任命一個姑娘家擔任開農師,州牧徐良好生驚愕,實在不明白這位喜怒無常的年輕領主葫蘆里賣什麼藥。
對于徐良的疑問,黑玄並無解答的意思,漫不經心地把玩酒杯。「吩咐你的事,都辦好了嗎?」
「是,已經當著城主跟眾百姓的面授予于芬姑娘官職了,也把那些暴動的農民都給放了,免了他們今年的稅賦,命他們一切听從開農師的指示,將功贖罪。」
「那丫頭呢?」
「本想在城里賜下一間官舍供她居住的,可她說既然要指導農事,就該跟農民們住在一起,所以就在城郊整理了一間舊農舍給她。」
「她要住農舍?」對這個決定,黑玄頗感意外。
「是,她是這麼說的。」
黑玄嘲諷地牽唇。「住得了嗎?」
「老實說我也很懷疑。」徐良有同感。「那位姑娘一看就知是來自王都富家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要她住簡陋的農舍,頂著烈日下田,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但這開農師的職位,可是她主動爭取的。」黑玄淡淡一句。
「是她自己說要的嗎?」徐良更驚訝了。「一個姑娘家,怎麼會……」
「有趣吧?」
有趣?
「她是相信真心與義理之人,我倒想看看,當她發現真心是狗屁,義理不值一個錢時,臉上會是何種表情。」
所以領主大人是在捉弄那位姑娘嗎?
徐良錯愕,雙眸睜得大大的,不可思議地瞧著黑玄。是他看錯了嗎?還是這位平素陰陽怪氣的領主眼里果真閃爍著笑意?
冷酷無情的閻羅-——笑了?
他不敢相信,一定是最近忙于政事太勞累,眼花看錯了。徐良搖搖頭,悄悄揉了揉眼。
「你退下吧,徐州牧。」黑玄下逐客令。
徐良凜神,忙忙停下揉眼的動作。「是,大人。」
抱謹地行禮過後,他轉身離去,正巧與嚴冬錯身而過,听見黑玄吩咐嚴冬。
「派兩個可靠的人暗中跟著那丫頭,隨時向我報告她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