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頭。
就這樣?夏海音微嘟唇,他听不出她為什麼拉這首曲子給他听嗎?他不懂她藏在音樂里微妙的心思嗎?
「我明天要在節目上表演這一首,你覺得怎樣?」她刻意問。
「不錯。」他淡淡地回應,起身走向廚房。「肚子餓了嗎?想吃點什麼?我來做。」
這不是她期待的反應。
夏海音懊惱地瞪他背影。「喂,朱在宇!」
他一凜,緩緩回頭。
「你……沒話跟我說嗎?」幾個小時前,他們還那麼熱烈地,現在他卻一副禮貌疏離的態度!「你……就是……」可惡!這種事為什麼要身為女人的她先開口?「在游樂園的時候,我們——」
「對不起。」他突兀地打斷她。
「什麼?」她驚住,不敢相信地瞠視他無表情的俊臉。「你剛說……對不起?」
「是。」他回迎她的注目,墨瞳斂卻所有的情緒,一臉淡漠。「對不起,海音,我不應該那樣做。」
他不該那樣做?這就是他對她的回應嗎?他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被主宰了理智,為她沖昏頭?
夏海音的心沉下,胸房發涼,她望著眼前站姿筆直的男人——他怎能如此冷靜?如此無心無肝?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為什麼你會覺得……不該那樣做?」她顫聲問,真恨自己嗓音發顫,為何她不能如同他一般冷然自持?
他靜默兩秒,自嘲地抿唇。「我答應過不踫你的。而且一個專業的保鑣,也不應該跟雇主發展任何公事以外的關系。」
「所以,你是、後悔了嗎?」她冷得全身顫栗,他的每句言語都似一把刀,割在她心上,她不明白他怎麼能令她這般心痛?這樣的痛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好恨他!
「原諒我,海音。」他澀澀低語。
原諒?他要她原諒?!
夏海音諷刺地揚唇,笑意冰冽。「你很好笑耶,朱在宇,那種事有什麼好原諒的啊?只不過是……一時激情而已。我們都幾歲了?多多少少都有這種經驗吧?你以為我會要求你負責嗎?你真的很……一本正經耶,俊祺說得沒錯,你這人真的呆板到無趣。」
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更不曉得為何要提起徐俊祺,或許是因為她在無意識間,很想狠狠刺傷他。
如果,她真的能刺傷他就好了,如果他對她有一點點在乎,那麼至少也該感到些微疼痛。
她只求他也有那麼一點痛……
夏海音將雙手藏在身後,不讓他看見自己掐握到指節泛白的拳頭。「唉!苞不懂音樂的人溝通,真累。」她夸張的感嘆,將小提琴收回琴盒。「明天要上節目,晚上我不吃東西了。」
冷冷落下話後,她翩然回房,緊閉門,留他蕭索獨立。
「為什麼要當特勤人員呢?」七年前,有個女孩這樣問他。「當人家的保鑣很有趣嗎?」
「如果是當你的保鑣,那肯定是又辛苦又無趣的了。」他故意逗她。
「討厭!」粉拳捶他胸膛。「干麼這樣笑人家啦?」
他笑著握住她小巧的拳頭。「其實我爸以前也是特勤人員。」
「你爸嗎?」她揚眉。「喔∼∼我懂了,所以你這算是子承父志吧?」
「也可以這麼說。」他收住輕浮的笑意,端肅面容。「從小,他就希望我成為一名軍人,也用軍人的方式教育我。」
「難怪你會是這副一板一眼的模樣了!」她調侃。
他搖搖頭。「本來不是的,我以前很叛逆。」
「你?叛逆?」她難以置信。
「抽煙、喝酒、打架樣樣都來,可能是因為對我爸的反彈吧?我從上國中以後,行為就愈走愈偏差。我爸對我很失望,但他工作忙,沒什麼時間管我,每次都是我媽到學校低頭向老師們道歉。」
她專注地聆听。
「高二那年,有次我在學校跟同學打架,我媽來接我,跟往常一樣向老師跟那個同學的家長低頭道歉。她一句重話也沒說,但是在回家的路上,她暈倒了,我慌張地將她送進醫院,才知道她生了重病。」
「她生病了?」
「嗯。她身體不舒服已經有一陣子了,卻一直瞞著我們父子,怕我們擔心。那天,我才忽然悔悟,覺得自己太對不起我媽、太傷她的心。從那之後,她便經常出入醫院。有一天,她在病床上拉著我的手,跟我立下約定。」
「什麼樣的約定?」她問。
他沒立刻回答,想了很久,思緒陷在迷離的時空,好不容易才拉回。「她說,她很愛很愛我爸,雖然他因為工作,總是不在她身邊,但她從來沒有怨過他。她說,她也很愛很愛我,希望我們父子倆好好相處,讓她能走得安心。」
「所以你答應你媽了?」
「嗯,我答應了,當下就決定報考軍校,為國家效命。」
「這也算是完成了你爸的心願?他一定很以為你榮。」
「大概吧。希望如此。」
「一定是的!」她鼓勵他。「你那麼有榮譽感,又認真負責,一定能成為讓你爸媽驕傲的軍人。」
「那你呢?」
「我?我怎樣?」
「你不為我感到驕傲嗎?」
「呿!必我什麼事?你是我什麼人啊?」
「嘖,原來我什麼都不是啊,原來你沒把我放在心上。」
「喂,朱在宇!你是故意氣我的嗎?」
「呵呵……」
回憶里,他與她笑得愉悅舒朗,澄亮的笑聲穿越時光的回廊,在他耳畔回蕩。
朱在宇收束思緒,目光掠過攝影器材及一個個工作人員,落定坐在沙發上,對著鏡頭微笑的女人。
夏海音。
雖然他前一天晚上才惹她不高興,但今天,她參加談話節目,那笑容仍是清甜沁人,彷佛不曾發生過任何不快。
她跟日本的鋼琴王子坐在一起,一個美麗、一個俊郎,畫面和諧好看,就連主持人也不時會為兩人的光采奪目而略微失神。
「Vanesa有男朋友了嗎?」主持人笑問。
夏海音抿唇微笑,搖搖頭。
「那考不考慮跟鋼琴王子交往看看呢?你們郎才女貌,很相配呢!」
夏海音聞言,輕聲一笑,將主持人的話翻譯給身旁的王子听,他也笑了,搖搖頭。
「怎麼?你們不願意嗎?」主持人追問。「Vanesa心目中的理想情人是什麼樣的呢?」
「什麼樣的啊?」她微歪著臉蛋,似乎很認真地思索著,舌尖抿在櫻唇間,有點嬌憨的神態。
朱在宇心一動。
「只要……懂我就可以了吧。有點冷酷沒關系,不解風情也無所謂,只要,懂我的心就好。」
她迷蒙地微笑,直視鏡頭,他的心猛跳,幾乎以為她是透過鏡頭看著自己。
「那麼,是要懂得音樂嗎?」
她沒回答,笑得更恍惚了。
「既然這樣,就跟王子交往不是很好嗎?你們兩個都熱愛音樂,也懂彼此的音樂。」主持人半真半假地撮合。
夏海時回眸,與鋼琴王子相視而笑。
朱在宇別過頭,不知怎地,不想看到這一幕。
忽地,一陣手機震動的聲音在某處響起,他機警地掃射周遭,發現助理小香偷偷接起電話。
「喂,是徐先生?抱歉,Vanesa現在在上節目,不方便接電話。」
是徐俊祺打來的?
朱在宇念頭一閃,走過去,示意小香將夏海音的手機給他。
「我是朱在宇。」
對方沉默半晌。「我沒找你听電話,我找的人是海音。」
「我知道。」他冷淡一句。
「既然她在上節目,我晚點再打來。」
「你听古典樂嗎?」
「什麼?」徐俊祺愣住,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你喜歡听古典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