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卻怕極了這樣的無言,那會令一向大而化之的他神經線異常地繃緊,他寧願她將所有不滿盡情發泄,也不願她緊閉著嘴,半天撬不出一個字。
「我知道已經很晚了,但我早上就說過了,晚上要陪客戶,我真的沒辦法控制時間。」他試著講理。
「……我知道了。」她沒再難為他。「你記著,不準喝酒。」
「嗯,你放心,我把你給我的醫生診斷證明給他們看了,他們答應不勉強我。」說到這張診斷書,方才也害他在客戶跟同事面前成了笑柄,揶揄他如此听老婆的話,去競選PTT俱樂部的會長,保證高票當選。「你早點睡吧,不必等我。」
他沒讓老婆知道自己如何出糗,只是柔聲哄她。
幣斷電話後,他長長吐了一口氣,望著手機發愣。有時覺得自己真蠢,干嘛這麼听一個女人的話?她說不能喝酒就不喝,大男人的顏面何存?
他自嘲地搖頭,走回包廂,經過洗手間時,一道輕細的嘔吐聲定住他步履,他仔細一瞧,只見陪同總經理前來應酬的溫莉莉似是喝多了,痛楚地彎腰靠在洗手台,想吐又吐不出來。
劍眉一蹙。「溫特助,你沒事吧?」
溫莉莉听聞他的嗓音,身子一僵,急急洗了把臉,抽取紙巾擦干,然後才揚起慘白的容顏,望向他。
「你是不是喝多了,還好嗎?」他關懷地問。
「我沒事。」她挺直背脊,走出化妝室。「蕭副總不覺得你站在洗手間門口偷窺,很沒禮貌嗎?」
「我是听見嘔吐聲,所以——」他想解釋,她受傷的眼神卻驀地止住他,他想,可能是她覺得尷尬吧?沒有哪個女人想讓人窺知自己的丑態。「不好意思。」
他很有風度地道歉,她卻倔強地咬住唇,不說話。
他看著她,忽然有些不忍。他看得出來她其實並不想留下來,但因為客戶喜歡她,對她印象深刻,總經理便要求她應酬陪客,老實說,這也算某種變相的性騷擾。
「你回去吧。」他溫聲提議。
「什麼?」她一愣,訝異地望他。
「總經理那邊,我會替你說的。」他微微一笑。「他如果知道你喝到都快吐了,絕對不會再為難你。」
「可是……」溫莉莉遲疑。「我還得擔任翻譯……」
「總經理又不是一句英文都不會說,簡單的會話溝通,他沒問題的,而且還有我在。」
就是因為有你在,才是大問題。
溫莉莉不以為然的眼神透露出她的思緒,因為有他這個親董事長的業務副總在,總經理擔心自己失去優勢,才會利用自己特助的美色來討好客戶。
她深吸口氣。「我必須留下來,總經理需要我。」
「你明知道他利用你,還配合他?」
她別過眸,不願看他同情的眼神。「總經理一向賞識我,我本來就該回報他。」而且女人在職場上本來就是弱勢,為了求生存,有時不得不委曲求全。
後面這句話她沒說出口,但蕭仲齊是何等聰明的人物,一眼便看出來了。女人在職場上為了爭取男人相同的待遇,必須格外全力以赴,這點他很了解。
「所以我不能認輸。」溫莉莉堅決地聲明,話語方落,一陣惡心感又波濤洶涌地襲來,她匆忙掩住唇。
蕭仲齊見她狼狽不堪,體貼地遞出一方手帕給她。「用這個吧。」
那是一方很干淨很典雅的手帕,角落還整整齊齊地繡著‘仲齊’兩個字,一看即知是特別訂做的手帕。
他將這麼特別的手帕借給她?
溫莉莉愣愣地瞪著那手帕,一時不敢接過,好片刻,才顫抖著握在手里。
蕭仲齊沒看出她心旌動搖,只是搖頭嘆息。「你想留下來效忠老板,我不能阻止你,不過看你的樣子,真的不能再喝了,等會兒別讓他們再灌你酒了,知道嗎?」
她沒回答,將手帕掩住唇,嗅聞著屬于他的男性氣味。
第3章
應酬過後,當蕭仲齊回到家後,已經深夜兩點多了,怕吵醒妻子,他盡量躡手躡腳,但仍是驚動了她。
她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當他靠近時,嗅了嗅,聞道一絲隱約的酒味,倏時神智驚醒。
「你喝酒了?」她質問。
他一凜,半響,訕訕地回頭。「老婆,你鼻子真靈。」
她蹙眉瞪他。「你不是答應我不喝酒的嗎?」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替人擋酒。」他解釋。
「替人擋酒?為什麼?」
「因為他們實在太為難溫特助了,我看不過去,不過幣別擔心,我其實只喝一杯而已,後來他們知道自己太過分,就不鬧了。」
「一杯也是酒!」葉初冬翻身下床,對丈夫無法信守承諾感到生氣,更氣的是他明知自己最近腸胃有問題,還輕忽身體。「而且你們應酬喝的酒都是烈酒不是嗎?那個溫特助又是誰?為什麼你替她擋酒?」
「她是總經理特助,脾氣很倔的,不好惹。」蕭仲齊一面月兌衣服,一面回答。
葉初冬一愣,雖然丈夫說話口氣沒什麼特別,但女性敏銳的直覺仍是教她听出一絲異樣。
「溫特助是女的?」她試探。
「是啊。」他不以為意額地回答,忽地朝她耍賴地一笑。「老婆,今天很累,明天早上起床再洗澡。行不行?」
她不說話,只是蹙著眉望他,她不必開口,只需一記凝重的眼神,便足以令他繳械投降。
「算我怕了你了。」他任命地嘆氣,拖著疲憊的身子進浴室。
葉初冬目送丈夫的背影,明知自己不該小心眼地猜忌,卻仍是心有疑慮。為了替一個女人擋酒,他違背了對她的承諾,這對他而言,或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听人她耳里,卻像根銳利的針。刺痛她。
偏偏他的手機又在此時響起簡訊鈴聲。
這麼晚了,會是誰?
她狐疑的瞥向他手機,內心交戰許久,終于忍不住拿起來查看。
今天謝謝你,手帕洗干淨後會還給你。溫莉莉。
溫莉莉?就是他口中的溫特助吧?手帕又是怎麼回事?
葉初冬心念一動,開始搜丈夫的西裝口袋,果然發現她為他放在口袋的手帕不見了。
她心弦牽緊。那條手帕可是她一針一線繡的,當時費了好多功夫,重繡好幾次,連手指都笨拙地刺了兩個洞。
他把她送的手帕,借給那個女人了?
「……你在干什麼?」沉啞的嗓音驀地在葉初冬身後揚起。
是蕭仲齊,他迅速洗過澡,裹著浴袍走出來。
她一震,急忙將手機丟回床,用他的西裝蓋住,然後努力掩飾驚慌,顫笑地回眸。
「我在幫你整理衣服,你怎麼洗那麼快?」
「還不是為了早點上床睡覺?」蕭仲齊哀怨地瞧她一眼,一面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嗯,你快睡吧。」
得老婆恩準,蕭仲齊當然不客氣,馬上懶洋洋地倒上床,雙手雙腳展成大字型。
葉初冬這才松一口氣,慶幸老公沒發現她偷看他手機,否則他們很可能會像結婚第一年那樣,因此起爭執。
當時,她基于一半好奇一半好玩的心態,點閱他的電子郵件,不料引起他勃然大怒,與她冷戰數日。
他說,他最痛恨隱私權遭人侵犯,每個人都有不允許別人隨意觸踫的逆鱗,而她,犯了他的大忌。
他要知道她又偷看,一定會很生氣。
葉初冬悄然嘆息,一面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自責,一面又忍不住想追根到底。她掛起西裝外套。故作不經意地問︰「你的手帕呢?」
「手帕?」蕭仲齊閉著眼,已經進入半睡眠狀態。
「就是去年生日時,我送你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