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醫生,對所有病患理應一視同仁,人命不分階級,沒有貴賤。
他深呼吸,準備好開刀,不料小李卻如一道狂風般卷進來,沖著他大叫大嚷——
「醒仁,你老婆進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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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場失足意外,莫傳雅被送進「和恩醫院」,急診室見她是莫家大小姐,立刻Call她的主治醫生,他正在南部度假,擔心自己不及趕來,特別情商院內另一個婦產科名醫幫忙,就連剛剛趕到醫院的心血管外科王醫生也被抓來會診。
「莫小姐,你听我說,你現在情況很危險,隨時可能引發心髒衰竭,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建議馬上做人工流產手術。」
「我不要!不許你們動我的寶寶!」莫傳雅躺在病床上,教胸口的窒悶及月復部的痛楚折磨出一身冷汗,意志卻仍堅決,強悍地保護自己的孩子。
「可是你的心髒……」
「我的心髒可以撐住的,我保證不會有問題,你們相信我。」
這不是相信與否的問題,就算她本人有強烈的意志力,也不表示身體就會听話。兩個資深醫生搖頭嘆息。
「戴醫師在哪里?把他叫過來勸勸自己老婆好了。」
「他現在應該在開刀房。」王醫生回答。「有個犯人主動脈剝離,我讓他先代替我主刀。」
「不要!你們別告訴醒仁……」莫傳雅听見兩個醫生對話,急著阻止。「我會沒事的,你們別驚動他……藝安、藝安!」她惶然轉向好友。「你告訴他們,別讓醒仁知道這件事。」
「可是傳雅……」簡藝安憂然顰眉。「發生這種事,你怎麼能不通知自己的丈夫?他有權知道。」
「可他會……我知道他一定會勸我拿掉寶寶的,可我不能,我不要……」莫傳雅狂亂地搖頭,十指緊緊拽住床單。「我求求你們,醫生,至少再觀察兩天好嗎?」
「兩天?」王醫生驚愕地挑眉。「別說兩天,你現在連能不能撐過兩個小時我們都不確定,你的心髒功能一直在下降,你知道嗎?」
「不會有事的,我能……撐過的……」莫傳雅喘息不止,努力從窒痛的胸口找到呼吸的空隙。她一定能撐住的,她是母親,有責任保護自己的寶寶。
「醫生!」一個護士急奔過來,遞出一份文件。「這是戴醫師要我送過來的,是人工流產手術同意書,他簽名了。」
莫傳雅聞言,瞬間透不過氣,驚懼地睜眸。
他簽了?!他居然同意她墮胎?他怎麼能不跟她商量就做這種決定?他怎麼敢?
「護士小姐,請你……叫他過來,給我兩分鐘……不,一分鐘也行,我會說服他……」
「可是他現在正在開刀……」
「拜托你,請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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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仁,你真的不過去看一下你老婆嗎?」小李低聲問。
「我走不開。」戴醒仁木然回應,從護士手中接過手術刀,果斷精準地在病人胸部劃開一道口。
冷血動物!小李批判地瞪他。他的老婆在病床苦苦掙扎,他居然連一滴冷汗也不流。
「她只要求幾分鐘而已,幫一個死刑犯開刀,有這麼重要嗎?」小李碎碎叨念,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但手術房內每個人都听見了,人人各有感觸。
戴醒仁知道,現在自己若抬眸,承接的恐怕是一道道嚴厲苛責的視線,誰也不能理解,他為何堅持替這名死刑犯開刀,又為何寧可不顧妻子求援?
他們不曉得,如果他今天擱下手術刀,他便失了格,失了一個醫生的格,同時也背叛了自己的理想。
他會連自己的原點都找不到,當初,立志成為一個醫生的「原點」……
戴醒仁咬緊牙關,感覺眼眸似乎有些澀澀的,眼皮一眨再眨,好不容易逐去片刻的迷蒙。
他的妻子身邊,有好幾個醫生等著救她,可面前這個人的命,卻是孤伶伶地懸在他手上——
原諒我,傳雅,原諒我不能過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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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個多小時後,戴醒仁才疲憊地步出開刀房。手術雖然成功了,病人仍未完全月兌離險境,必須送進加護病房嚴密觀察。
他指示實習醫生觀察重點,然後急Call急診室,確定妻子手術成功,安然無恙,正在頭等病房安歇。
他趕到病房,迎向他的是一扇緊閉的門扉,門上掛著「謝絕探視」的牌子,門口,一名特別安排的護士阻止他進入。
「莫小姐說,她不想見任何人。」她抱歉地低語。
「連我也不見嗎?」他啞聲問。
「是。」護士注視他的眼神,掩不住同情。
戴醒仁無奈,只得在走廊上的椅子坐下枯等,明明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沒合眼了,他卻毫無睡意,眼眸布滿血絲。
數小時後,護士送早餐進去,十分鐘後,又捧著絲毫未動的餐盤走出來。
「她不吃東西嗎?」戴醒仁焦急地問。
「是,她說沒胃口。」
他倏地咬牙,接過餐盤。「我來勸她吃。」
「可是戴醫師,你不能進去——」
「我是她丈夫,當然能進去!」他不顧護士的阻止,逕自推開門,跨進病房,莫傳雅正對著窗外出神,回頭一見是他,勃然變色。
「你出去!」她厲聲下令,容顏憔悴,連唇色也蒼白。
他胸口一擰,隱隱作痛,好半響,才沙啞地揚嗓。「傳雅,你必須吃點東西——」
「我叫你出去!」一只玻璃杯擲向他背後的牆,砸落滿地碎片,正如她破裂的心。「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她震顫地抗議,明眸微微染紅。
他知道,她正強忍著哭泣,而這令他更加心痛。「我知道你現在不想看到我,但你答應我,至少吃點東西好嗎?你才剛開過刀,需要補充營養,恢復體力。」
「你在乎嗎?」她忽地冷笑。
他愣住。
「如果你真的在乎我的話,就不會不顧我的想法,自作主張簽手術同意書……你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麼獨斷做決定?」她目光犀利,焚燒著灼灼恨意。
他瞬間透不過氣。「那是因為你有心髒衰竭的危險,你應該告訴我,你小時候開過心——」
「那又怎樣?從那次手術過後,我跟正常人就沒什麼兩樣了。」
「可是懷孕時還是得格外注意,尤其這次你又跌倒受傷,動了胎氣——」
「我會撐過的!」莫傳雅尖銳地打斷他。「我告訴醫生我會撐過的,要他們再多給我一些觀察時間,可你卻簽了同意書,強迫我動手術……你為什麼不來看我?你只要肯來看我,我會說服你的!為什麼你連短短幾分鐘都不給我?」
「我那時候在開刀——」
「對!你在開刀,你很忙!你總是很忙,連產檢也不能陪我做,我認了,從來沒怪過你,可你為什麼……為什麼能這麼無情地決定放棄寶寶?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從頭到尾,你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現在剛好讓你逮到機會了!」她淒厲地控訴,字字句句都猶如一把劍,砍進他心頭肉。
他胸口緊窒,無聲地流血,顫抖地走上前,試著握住妻子縴柔的手,她卻用力甩開他。
「別踫我!我不要你踫我……」莫傳雅哽咽地低語,淚潮在眼底泛濫,失去孩子的痛讓她看不清丈夫苦惱的神情,只看見他剛硬冷列的臉部線條。「我其實一直知道,你並沒有那麼愛我,是我主動提議跟你交往,連結婚也是我先開口,而你……你只是抱著無可無不可的心情跟我在一起的,就跟你念書時,和那些女同學約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