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小姐。」季石磊玩笑地領命而去。
他離開後,艾織心立即躲進淋浴間,站在蓮蓬頭下,將水柱開到最強,但願激烈的水流能夠沖去她的不安,她的驚惶,與那仿佛永遠也斷不了的綿長血絲——
十分鐘後,她走出浴室,唇畔已勾著清淺笑意。
「石頭,你今天晚上確定要留下來陪王子去提親嗎?」
季石磊半躺在床上看報紙,聞言,半無奈地聳聳肩。「看來是這樣沒錯,我今晚如果不陪他去,以後就別想耳根清淨了。」
「這樣的話,我下午看哪個朋友可以順便載我回台北,我想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進公司才有精神。」
季石磊考慮兩秒。「也好,你先回去吧!」他展臂將妻子攬入懷里,溫聲叮嚀。「早回去早休息,別再看公文了,知道嗎?」
「知道了,老公大人!」她頑皮地回應。
他笑了,湊過來,親了親那紅潤的唇,她順從地承迎他的吻,水眸卻隱隱浮現一縷哀傷。
第九章
擔任媒人的工作,正如季石磊所料,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
為了表示自己提親的誠意,穆罕默德王子派人采購了數輛名牌轎車,又送上成套的家傳珠寶首飾為禮,對方的父母是那種很憨厚的農人,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都嚇呆了。
就連王子看中的小姐也是莫名其妙。一個來自異國的王子向自己求婚?她難以置信,直覺想逃。
「我就說了,追女孩子不能這樣的。」季石磊將太過急切的王子拉到一旁低聲訓誡。「要慢慢來,先送花、約會,等互訴衷情後才能向對方求婚。」
「這樣多麻煩啊!」王子很沒耐性。「我過兩天就要離開台灣了。」
「那就談遠距離戀愛吧。」
「遠距離戀愛有那麼簡單嗎?成功的機率太微渺了!」
說的也是。季石磊默然,遠距離戀愛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總是希望朝朝暮暮黏在一起,否則當年織心也下會跟他鬧分手了。
「那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王子興致勃勃地追問。
「你留在台灣,追到她願意點頭嫁給你為止。」
「什麼?那要等多久?」王子不可思議地嚷嚷。「還有很多事等我回國處理耶!雖然我是不太介意那些啦,但也不能為了戀愛丟下不管吧?」
「你只能這樣了。」季石磊嚴肅地盯著好友。事業與愛情,一向難以兼顧,這一點,他有椎心之痛。
王子無言,深刻地凝視他片刻。「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
「嗯?」
「當年你就是為了事業,把真愛留在台灣吧?你是不是後悔了?」
他後悔嗎?季石磊怔忡,胸口頓時五味雜陳。「我想……我應該不是後悔吧。」就算讓他重來一次,他也許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如果我當年留在台灣,今天可能就沒辦法幫織心拯救公司。」
「但你離開台灣,卻差點失去她。」王子接口。
「是啊。」季石磊苦笑。「我也希望兩全其美,可惜——」
「我懂了。」王子若有所思地點頭,陷入長考。
他焦躁地來回踱步,一下嘆氣,一下嘶吼,激動得像困在牢籠里的野獸,女方一家人眼睜睜地看著,又是稀奇,又是驚懼。
數分鐘後,他終于下定決心。「好吧,听你的,我留下來!」
反正他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名聲早就傳透透了,也不在乎再多添一樁茶余飯後的笑談。
兩人達成協議,由季石磊出面對女方家長解釋王子的一番情意,希望對方能同意他以結婚為前提,追求他們家寶貝女兒。
「季先生,啊這個人真的是什麼阿拉伯的王子喔?」女方的爸爸遲疑地問。
「是。」
夫婦倆面面相覷,這回,換媽媽表示意見。「啊我們當然是不反對他要搞什麼結婚前提的追求啦,只是他到底是看上我們家女兒哪一點?」
這個嘛……季石磊微窘地搔搔鼻頭。老實說這點他也不清楚,王子獵艷的尺度實在太寬廣,家里三個嬌妻也完全是不同類型——對了,關于王子是一夫多妻這點也得說清楚,否則到時可會爭議不休了。
一念及此,季石磊愈發苦惱。他這個好友是丟了道怎樣的難題給他啊?他寧可再去多拯救幾家瀕臨倒閉的公司,也不願接這燙手山芋。
經過一番好說歹說,他總算將熱情澎湃的王子哄回飯店,原本想立刻趕回台北,王子卻拉著他在房里喝酒,傾訴戀愛的煩惱。
他勉為其難地听著,正盤算著該如何月兌身,手機鈴聲適時響起,他瞥了眼來電人名,意外地揚眉。
「筱柔,有事嗎?」
「沒事不能打給你嗎?」黎筱柔回話的口氣,有點沖。
季石磊一怔,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朝王子比個抱歉的手勢,越過落地窗,來到露台。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他柔聲問。
「你以為我又喝醉了,才打給你的嗎?」
他苦笑。「我怕你傷身體,喝太多酒不好。」
溫暖的關懷似乎軟化了黎筱柔,輕聲嘆息。「我沒喝酒,只是剛從醫院回來。」
「醫院?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只是去拜訪客戶,這次我們接的是醫院的案子。」
「原來如此,你沒事就好。」他松一口氣。
她沉默兩秒。「你還是關心我的,對吧?石磊。」
「我當然關心,你是我的朋友啊。」但也僅止于友誼而已,他希望她能听明白他話里的暗示。
她也許懂了,也許仍執著,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氣息似有些急促,再開口時。
嗓音是沙啞的。「石磊,其實我打電話是有件事想告訴你。」
「什麼事?」
「我今天到醫院,遇見你老婆了。」
「你說織心?」他一震,忍不住焦急。「她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為什麼不告訴他?
「我不知道她怎麼了,我只知道她跟個醫生在一起。」她頓了頓。「那醫生姓方,我听醫院的人說他們很熟。」
季石磊一愣。方醫生?是方斯文嗎?
「他們兩個……」黎筱柔欲言又止。「很親密。」
有多親密?季石磊掐握手機,言語卡在喉頭。
「後來我看他們倆一起上車,我很好奇,就跟蹤他們……」
「你跟蹤他們?」他訝異。
「嗯,很抱歉我這麼多管閑事。」她語氣苦澀。「我只是很想知道,他們到底會去哪里。」
「他們……去哪兒了?」
「一棟住宅大樓,我想應該是方醫生的家,他們是七點多進去的,到現在你太太還沒出來。」
現在?季石磊駭然瞥了眼腕表。快十點半了——這麼晚了,她還跟別的男人共處一個屋檐下?
心海頓時似卷狂濤,他狠狠咬牙,咬住滿腔驚疑不定。
究竟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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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點了嗎?」艾織心柔聲問,從廚房端來一盅青蔥蛋花粥,盈盈坐上床畔。
「嗯,我好多了。」方斯文靠著枕頭坐起身。「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好朋友發燒生病,我當然應該留下來照顧。」
「可是你自己最近也很累啊!」方斯文接過粥碗。
艾織心淺淺一笑。「我難得下廚,不保證好吃喔。」
「只要毒不死人就好。」方斯文也笑了,胸窩暖暖的,兩人認識這麼久,這還是他初次嘗她親手做的料理,雖然只是一盅粥,但已令他感動。
艾織心見他吃得香甜,不免感嘆。「你這個醫生也太拚命了吧?自己都發燒了,還硬撐著到醫院上班,不怕傳染給病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