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息一凜。
「妳喝酒了?」他嗅到酒氣,眉峰一緊。
她不答話,或許是酒意未退,也或許是倉皇緊張,心跳不爭氣地加速。
「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責問,語氣稍稍嚴厲。
「我──」
「上去再說!」他打斷她的解釋,扶她坐電梯上樓,回到屋里,他端來一杯醒酒茶,盯著她飲下。
她默默地喝茶,低眉斂眸,不敢面對他。
「妳在生氣嗎?」他突如其來地問。
她愕然,揚眸望他。
他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深沈地凝視她。「因為我忘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所以妳才故意做這些事來氣我的嗎?妳是不是嫌我對妳不夠體貼用心?」
她蹙眉。「我不是──」
他再度打斷她。「如果妳真的這麼不高興,為什麼那天晚上不直說出來?我會想辦法補償。」
她瞪他,他一向溫文的臉難得如此張揚地顯露情緒──著惱的人是他吧?
「你要怎麼補償?」她啞聲問。
他一愣。「都可以啊,看妳想要什麼禮物,我都可以買給妳。」
又是禮物!她不是孩子了,他怎麼總想用這個打發她?
「我不要禮物!」她也惱了,提高聲調。「為什麼你總以為我只是想要禮物?我才沒那麼小氣,就算你什麼都沒送我,也沒關系。」
「那妳到底在氣什麼?」
「……」
「妳說啊!」
她絕望地咬唇。她該怎麼說?
沈寂半晌,她終于幽幽揚嗓。「你愛我嗎?」
「什麼?」他怔住。「為什麼忽然問這種問題?」
「你別管,回答我就是了。」她固執地追問。
「初靜,別無理取鬧。」他顧左右而言它。「我跟妳說過,公司最近接了個大案子,我必須全力以赴,真的沒時間跟妳玩游戲。」
玩游戲?誰在跟誰玩呢?
向初靜嘲諷地牽唇,眼潭氳開薄薄的迷霧。「你認為我們的婚姻只是一場網路游戲嗎?你高興時就上線打一打,沒空時就先離線去做自己的事,是這樣嗎?」
楊品熙驚怔,不曾听過妻子以如此哀怨的語氣責問自己。「妳什麼意思?」
「你還不懂嗎?」她深吸口氣。「我問你,究竟為什麼跟我結婚?」
他瞪她。「妳這是嫌我對婚姻的付出太少?就因為我忘了一個紀念日,妳就要質疑我對婚姻的忠誠度嗎?妳就這麼不相信我?」
「你要我怎麼相信?」她冷哼。「一個連問題都不敢正面回答的男人,我怎麼相信?」
「向初靜!」他厲聲喝斥,似是警告她話別說得太不客氣。
她別過眸,倔強地抿唇。
見她原本嫣紅的容色變得雪白,楊品熙心一軟,胸口怒火漸滅。「算了,我不跟妳吵,妳大概酒喝多了,我們以後再說。」
向初靜撇撇嘴。「你別轉開話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水眸定定直視他。「你愛我嗎?不,或者我該問,你愛『過』我嗎?」
他听出問話里的譏誚意味,眉葦又打結。
「初靜,妳喝多了。」
「你答不出來,對嗎?」她輕輕地問,神情有三分嘲弄,卻有七分寥落。
「妳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你痛痛快快地跟我大吵一架,告訴我你的真心話!]
不逃避,不說謊,坦承所有深埋的秘密。
但她敢听嗎?秘密一旦挖掘,這搖搖欲墜的婚姻還能撐得住嗎?她能有勇氣面對殘酷的現實嗎?
她不敢,只能眼睜睜地望著結德五年的丈夫,怔忡無語。
這痴傻又嬌怯的模樣教楊品熙心弦一扯,大手掌來她微涼的臉蛋,在那輕顫的粉唇上安撫地啄吻一口。
「妳大概是累了,初靜,先洗個澡吧!洗完澡,好好睡一覺,醒來妳就會覺得好多了。」
他待她像個孩子,說話的口氣也似是誘哄──他一定覺得她很任性吧?無緣無故吵鬧了一頓,卻又不說明白是為了什麼。
向初靜自嘲地斂眸,怪自己太膽小,不敢與丈夫攤牌。
因為她實在愛極了他啊!正因為愛太深,情太濃,才格外怨他,卻又膽怯地說不出口。
他能懂嗎?
第三章
棒天早晨,向初靜悠然自睡鄉中醒轉時,已是日上三竿的時候,初春的陽光溫煦地穿透重重簾幔,映在她蒼白的容顏。
她坐起身,覺得腦袋好沉重,隱隱刺痛著。她不禁捧住頭,低聲申吟。
「怎麼?頭很痛嗎?」一道諧謔的聲嗓揚起。
她愕然揚眸。
楊品熙望著她,微微一笑。「這是給妳一個教訓,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就不應該在外頭亂喝。」
她恍惚地蹙眉。「現在幾點了?」
「快十點了。」
「十點了?」她大驚。「你怎麼還沒去上班?」
「沒見妳醒,我能去上班嗎?」他半責備地白她一眼,將手中溫熱的馬克杯遞給她。「這杯牛女乃,妳先喝了。」
她愣愣地接過牛女乃,不敢相信地嗅著那香濃的味道。
「快喝啊!」他溫聲催促。
「喔。」她忙點頭,腦子因這樣的晃動又一陣生疼,她皺眉強忍,慢慢地喝牛女乃,胃袋暖了,頭痛彷佛也舒緩許多。「對不起,耽誤你上班時間。」
喝完牛女乃,她吶吶地對丈夫道歉。
後者包容地一笑。「沒關系,反正我今天早上沒什麼重要的事。」
她怔望他,奇怪他突然的體貼。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他將工作看得比她重要,何況她昨晚才鬧過一場,她原以為他會給她臉色看。
不料他反而延遲上班時間,留在家里等她醒來。
「我買了面包放在餐桌上,妳餓了就拿來吃吧。」他一面接過空牛女乃杯,一面囑咐。「我得去公司了,妳如果還是很不舒服,就在床上多躺一會兒。」
「喔。」她怔望他對著穿衣鏡系領帶,穿來繞去總是不甚滿意,她下床,主動伸出手。「我來吧。」
楊品熙愣了下,沒拒絕,靜靜站著任由妻子的小手在自己頸間穿梭。
打領帶可是向初靜拿手的強項,不到一分鐘,便俐落地系了個英挺漂亮的領結。
「果然還是妳最厲害。」楊品熙對鏡審視,很是滿意,然後俯首在她前額輕輕地印上一記。「那我去上班嘍。」
她芳心一震,頓時僵在原地。
替他系領帶,他回以道別吻,他們夫妻倆有多久不曾如此甜蜜互動了?為何今天他會忽然記起來?
「品熙。」她茫然低喚,眉間心上,盡是困惑。
他似乎也看出她的迷惘,湛眸若有深意地閃爍。「我明天要出差,今天晚上我們出去吃飯吧!」
「什麼?!」這提議震得她不知所措,歪著頭,明眸圓睜,傻氣的模樣好似一只受寵若驚的小熊寶寶。
他笑了,大手拍拍她的頰。「我七點半回來接妳。」
向初靜怔然目送丈夫的背影。听說男人感到歉疚的時候,就會忽然對妻子特別好,難道他……果真不愛她了?
是這樣嗎?她不敢細想,喉間卻苦澀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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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會議剛達成結論,楊品熙立刻收拾公事包,同事們難得見他如此匆忙,訝然揚眉。
「晚上有應酬嗎?品熙,瞧你一副急著走人的樣子!」
「我晚上跟初靜約好了。」他淡淡解釋。
「喔∼∼原來是跟佳人有約。」大伙兒相顧莞爾。「那就不妨礙大老板回家做好老公了,大家散會散會,別耽誤人家夫妻甜蜜時間!」
對員工的調侃,楊品熙並不以為意,微微一笑,回到私人辦公室,剛收好筆記型電腦,桌上鈴聲作響。
他接起電話。「我是楊品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