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楊品深贊賞地瞥她一眼,頓了頓。「沒想到他今天會來,我得去跟他打聲招呼。」
語畢,他旋身離開,將她獨自拋在陽台上。
韓悅樂忽地感到的玉臂有些冷,她輕撫自己。
她期待什麼?他主動把自己的情婦介紹給政壇閃亮的新星?別說她絕不能讓旋表哥知道這件事,精明的他也不會如此貿然。
她畢竟是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悅樂,你還好嗎?」趙鈴鈴關懷的聲嗓喚回她迷蒙的思緒。
她振作精神,綻開一朵燦爛的笑靨。「我很好啊,鈴鈴姊。」
「你看起來像個被人拋棄的小可憐。」趙鈴鈴點燃一根淡煙,一面吸著,一面深思地打量韓悅樂。「計劃不順利嗎?楊品深對你不好?」
「不是的。」韓悅樂搖頭。「他對我不錯,只是……」
「怎麼?」
「我發現旋表哥的魅力比我大多了。」她微微苦笑。
「你說喬旋?」趙鈴鈴流轉眸光,望向大廳里正熱切交談的兩個男人。「喬旋是政壇新星,楊品深當然想跟他打好關系。」
「我知道。」她黯然斂眸。
趙鈴鈴凝望她。「我警告過你,不能期望太多。」
「你知道為什麼我跟你旋表哥明明是好朋友,可是他從來不會在公開場合跟我打招呼嗎?」
韓悅樂神智一凜,揚起容顏。
趙鈴鈴悠然噴吐煙圈,蒙蒙的白霧淡化了她臉上的表情。「他是要在政界往上爬的男人,認識我這樣的女人只會為他帶來麻煩。」
因為只要有任何一點不清白,便很可能淪為政敵打擊的把柄。
「就算我跟他是青梅竹馬的朋友,他也絕不能承認。」趙鈴鈴漫然牽唇。「這就是現實,是我們這種女人的宿命。」
「鈴鈴姊……」韓悅樂蹙眉。是她多心了嗎?或是趙鈴鈴嗓音里真藏著一絲惆悵?
「我之前就警告過你,悅樂。」趙鈴鈴意味深長。「不論你是基于什麼心態接近楊品深,只要一旦被人貼上了情婦的標簽,這一輩子都撕不下來,這些男人或許永遠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她頓了頓。「你確定你要步上我的後塵嗎?」
韓悅樂默然,半晌,堅定地點頭。
「你真傻!」趙鈴鈴嘆息。
或許吧。
韓悅樂轉過眸,再次不由自主地追隨楊品深的一舉一動。
或許她是真的很傻,為了接近一個男人,不惜將自己包裝成標價昂貴的社交花。
只是她實在想不到,除了這樣,還有什麼方法能令眼高于頂的他看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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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其實見過。
五年前,當他還是「泰亞集團」某間子公司的副總經理時,她曾是行政部門的小小助理。
真的是很小很小的助理,小到根本沒機會跟人人仰慕的副總經理說上話,就連兩人偶爾擦身而過,他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不過那時的她,也的確沒啥好看的,剛出社會不懂得打扮,不僅戴副呆呆的大眼鏡,還裝上整形的牙套。
別說他了,連公司其他男同事也沒將她看在眼底,經常拿她的牙套取笑。
本來她也很認分,從不像女同事們作麻雀變鳳凰的美夢,偏偏某天晚上,她留在公司加班,MC突然襲來的劇痛令她整個人跪倒在地,抱著肚子申吟。
也在辦公室里加班的他听到了,皺眉走過來一探究竟,她以為他會罵她一頓,沒想到他卻是一把抱起她,親自開車送她上醫院。
她至今還記得,當醫生告訴他這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女人的經痛時,他臉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女人真是麻煩的生物——她幾乎能看到他腦里正轉著這樣的念頭。
這是他們的人生軌道第一次的交集。
之後,他雖然照舊將她當空氣,她卻暗暗留意超這個性格冷硬的年輕主管,她收集報章雜志上每一則關于他的消息,整整齊齊地剪貼成冊。
數個月後某一天,她忘了家里的鑰匙,回公司找,偶然發現他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因為耐不住好奇,她悄悄地透過虛掩的門扉偷窺。
他正坐在辦公桌前,仔細地修整一具機器人模型,大功告成時,嘴角還揚起一絲笑。
那帶著三分得意,卻有七分孩子氣的笑,如落雷,重劈她的心,她疼痛的胸口,瞬間凹了一塊。
她失魂落魄地轉身,一路傻笑著回家,抱著最心愛的絨毛女圭女圭,在床上滾動。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一個她永遠高攀不上的人。
「怎麼辦?韓悅樂,你要冷靜!人家是豪門貴公子,你只是個平凡小助理,而且又長得不漂亮,還戴著愚蠢的牙套。」
對啊,牙套!
她站在浴室鏡前,足足盯了自己將近半小時,怎麼也看不出因牙套而微顯凸暴的容顏有任何一點迷人之處。
「啊∼∼我好丑好丑好丑!」她蒙住臉慘叫。「他不可能喜歡上我的啦!」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所以忘了他吧。她告誡自己。
可相思一旦在心田里扎了根,便不容易拔除,每一天,她都陷得此前一天深,每一天,她都有些小小的新發現。
比如他很少笑,但要笑不笑的嘴角實在很勾魂,他高興時眼眸會亮得像星星,心情不好時總是面無表情,思索的時候,喜歡拿手指玩轉鋼筆。
他行事果斷,厭惡浪費時間,律己甚嚴,為人卻海派,喜歡交朋友。
他也很有野心,為了早日在集團內部取得一席之地,馬不停蹄地工作,連戀愛都不談。
但這並不表示,他心中沒住著一個特別的女人,那女人,很不幸正是他的大嫂。
在兄長楊品熙成婚的那一天,他喝得爛醉,頹然坐倒在街邊一盞路燈下。
而她,正巧經過——
「副總,你怎麼了?還好吧?」她焦急地直奔他面前。
他抬頭,眼眸是教她心驚的迷蒙,「為什麼?」他喃喃地問。
「你喝醉了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你住在哪兒?」
他打了個酒嗝,茫然無語。
不能讓他孤單流浪街頭。
她下定決心,招來一輛計程車,在司機的幫忙下將他扶上計程車,剛上車,他便沉沉睡去。
她無法,只得隨便找了一家賓館,拖著他沉重的身軀上床。
「你是誰?」他驀地睜開眼,朦朧地問。
他忘了她了。
韓悅樂胸口一涼,雖然早猜到會這樣,仍是隱隱地受了傷,她深呼吸,勉力微笑。
「你口渴嗎?我倒杯水給你。」
她斟來一杯溫水,撐起他後頸喂他喝,他喝了幾口,倏地胃部一陣痙攣,踉蹌地住浴室沖去。
他趴在馬桶邊狂吐,好似要將心中所有的憤懣不平都嘔出來,她在一旁看著,不覺得惡心,只覺得心疼。
「好多了嗎?」她拿毛巾溫柔地替他拭淨嘴角。
他握住她的手。「你到底是誰?」
「只是一個路人。」一個天天經過他身邊,他卻視而不見的路人。
她慘然一笑,難免哀怨,卻裝作若無其事。
將他打理干淨後,她再度扶他上床,替他卸了領帶,讓他能順暢呼吸。
「睡吧。」她柔聲道,將薄被在他身上蓋攏。
他注視她。「你要走了嗎?」
她一怔。
不要走。
他的眼神仿佛傳達出這樣的訊息。
或許是她弄錯了,這強悍的男人怎可能也有如此軟弱的時候?
可即便是誤解,她也走不開了,心口密密麻麻的,盡是酸楚的憐惜。
她抬手撫弄他汗濕的發。「如果你不嫌我礙事,我在這里陪你好嗎?等你睡著我就離開。」
他不答腔,怔忡地望著她,良久,才沙啞地揚聲。「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