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算分手不用他批示,妳當人家員工,跟老板辭職不用等老板批示嗎?就這樣走人會不會太不負責任了點?」
「我──」
「都快三十歲了,做事還這麼任性,怎麼得了?」
「童羽裳!」莊曉夢被逼問得急了,放下酒杯,作勢掐好友玉頸。「全天下最沒資格念我的人就是妳!」她忿忿磨牙。
童羽裳卻笑得燦爛。「好好好,我沒資格,讓靜來說妳總行了吧?靜,妳評評理,曉夢這樣做是不是很不負責任?」
「有一點。」沈靜同意,櫻唇淡淡抿著忍不住的笑意。
「那她是不是應該給人家一個交代?」
「是應該。」
「妳听見靜說的話了。」
「妳們!」莊曉夢氣呼呼地瞪著姊妹淘,奇怪了,她們前幾天不是還很挺她嗎?怎麼今晚都倒戈了?「妳們非要這樣逼我不可嗎?我不想見他啦!」她哀嚎,伸手抓來大大的沙發抱枕,鴕鳥地埋進里面。
偏偏童羽裳堅持把她挖出來。「是不想,還是不敢?」
「……」
「是不敢吧?」
「對,我承認我不敢,行了吧?」莊曉夢甩開抱枕,不躲了。「我承認自己是膽小表,我不敢再見他,怕自己舍不得又回頭纏著他,怕他覺得我任性,怕自己一天到晚計較他不夠愛我,把他搞到發狂,覺得跟我相處很累。」
在手帕交面前,她懶得再假裝,裝也沒用,索性豁出去,將藏在心里的煩惱一股腦兒全倒出來。
「我不要他覺得累,我也不希望自己變成那種斤斤計較的女人,我討厭那樣的自己!」
說著說著,她眼眶不爭氣地熱了……她不想討厭自己,更不想讓他也討厭她,與其看著事情發展到那一步,不如快刀斬亂麻,在這段戀情還未完全變調的時候,譜下遺憾卻美麗的休止符。
「……所以妳現在躲起來,不去面對他,逃避現實,就會很喜歡自己嘍?」沈靜不愧是沈靜,一針見血。
莊曉夢胸口被刺得發痛,卻是啞然無語。
怎麼可能會喜歡呢?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在逃避,也很明白這種鴕鳥心態很可悲也很軟弱,她真希望自己能強悍一點,堅毅一點,就像那天她無論如何都要抬頭挺胸離開公司一樣,她也希望自己能拿出同樣的勇氣面對他。
可她,終究是不夠堅強,終究沒傲然到能那樣面對自己最深愛的人。
在愛情的戰場,她做不成女武士,只好當逃兵。
「傻瓜。」沈靜深深地凝視她,清麗的眼彷佛將她所有的掙扎都看進心里,幽幽地、憐惜地吐出這句評論。
傻瓜!莊曉夢怔忡,品味著這兩個字,百感交集,一滴眼淚悄然跌落。
「好了,別哭了。」沈靜坐過來,攬住她肩頸,柔聲安慰她。「不就是去見一個男人嘛,妳怕什麼?」
「可是……」莊曉夢還是慌。
「妳只要記住,不論發生了什麼事,妳回來,我們都在這兒等妳。」
「對呀,怕什麼?有我們呢!」童羽裳也湊過來。「放心,我們永遠挺妳。」
「妳們……妳們好討厭,干麼一直逼我啦?」莊曉夢一左一右,讓兩個好姊妹給保護著,心房感動地震顫。「該不會是未濃給了妳們好處吧?」
她是無心地撒嬌,沈靜和童羽裳听了卻是彼此對望,交換有心的一眼。
「那妳到底見不見他?」
「我──」莊曉夢猶豫,明知自己遲早得面對,卻還是想逃避。
沈靜和童羽裳再度交換一眼,沈靜點頭,童羽裳立刻拿出一本機票夾。「哪,這個給妳,飛東京的機加酒行程,商務艙喔,是我特別跟公司買來的。」
「干麼給我?」莊曉夢疑惑。
「妳不是還要再考慮嗎?這可是我跟靜的一番心意,妳去日本散心幾天,好好放松一下,回來說不定就有勇氣見他了。」說罷,也不等莊曉夢點頭,童羽裳徑自將機票塞給她。
「就這麼決定嘍,我幫妳安排機位,妳明天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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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早晨,莊曉夢拖著一個輕便的小型行李箱,坐上計程車,直奔機場。
昨夜沒睡好,翻來覆去熬出一雙熊貓眼,身體很疲倦,腦子卻還是亢奮地運轉著,一秒不停。
她嘆息,額頭靠上車窗,怔望著自己的呼吸在窗上暈開一個又一個小霧團。
她在想,或許自己該去見未濃一面。
那天離開公司後,她一直躲著不肯見他,電話也不接,表面上告訴自己既然分手就要斷得干干淨淨,其實是不敢面對現實。
她不敢去听他的答案,不敢知道他會如何處理後續的事,若是照他以前的脾氣,他會二話不說就分手,懶得浪費彼此時間。
對她也是這樣嗎?如果是,為何還要一再打電話來?如果不是,為何這兩天他又不打來了?他已經放棄了嗎?懶得再跟她多說了嗎?
她忽然好後悔,為何要那麼任性提分手呢?為什麼不肯接他的電話呢?搞得現在上不上、下不下,整個人懸在半空中。
沈靜沒說錯,這樣膽怯懦弱的逃避,反而讓她更討厭自己,她應該去面對的,遲早要面對……
她心神一凜,猛然坐正。「司機先生,請你掉頭好嗎?我想去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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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未濃拖著行李箱,離開辦公室。
為了今天要趕飛機,他昨天就把行李帶來公司,熬夜工作一整晚,早上一開完例行會議,馬上就走人。
他快步進電梯,看數字燈一格一格跳,一顆心跟著搖晃,鬢邊莫名其妙流下幾滴冷汗。
好奇怪,他從來不曾如此緊張,連呼吸都被領帶束縛住了,很不暢快。
電梯門開啟,他走出電梯,下意識伸手松了松領帶,可動作卻在視線觸及某個人影時,僵在半空中。
他不可思議地挺直在原地,瞪著那個照理說不該出現于此的女人。
她跟他一樣,拖著個行李箱,表情同樣是受到驚嚇的震撼,臉色蒼白如雪。
他緩緩走近她,步履很輕、很慢,好似很怕驚嚇到她,她會一溜煙消失。
「曉夢。」他好溫柔地喚,連自己也料想不到的溫柔。「妳怎麼來了?」
莊曉夢沒立刻回答,傻傻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目光一落。「你要出差?」
「嗯。」
她揚起眸,眼底閃過一絲不確定。「我……呃,我不會打擾你太久,幾分鐘就好。」
「要找個地方坐下嗎?」他低聲問,注意到周遭已有幾個偶然經過的同事好奇地停下來。
她同樣注意到自己再次成為目光的焦點,咬了咬唇,點頭。
兩人各自拖著行李,來到附近一家咖啡館,他點了杯咖啡,她點熱柚子茶。
飲料送上來後,她低眉斂眸,雙手捧著茶杯轉來轉去,看得出來有些緊張。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墨未濃覺得自己鬢邊的冷汗又開始墜下了,心跳如雷鳴。
好片刻,她終于抬起頭來,而他,不知不覺打直背脊端坐。
「辭職信……你批了嗎?」她細聲細氣地問。
他搖頭。「我說過,我等妳仔細考慮過後再決定。」
「我已經決定了,我要辭職。」
他心一沈。「不接受慰留?」
「不接受。」
「那妳打算去哪里?妳找到新工作了嗎?」
「我會找到的。」她低語,明眸幽幽瞥他一眼。「你別瞧不起我,憑我的工作經驗,不至于找不到工作。」
「這我相信。」他手指緊拽著咖啡杯,面色如常,只有泛白的指關節泄漏了內心的激動。「但別家公司給的條件未必有這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