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不淨?」雲霓茫然,好一會兒,才猛地醒悟雪色話中所指,她顰眉意欲辯解,轉念一想,卻又覺得毋須多此一舉。
反正在這群人眼底,她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又何必辯解呢?她淡淡一笑,聳聳肩。
這般的氣定神閑頗令雪色暗惱,聲嗓不自覺尖銳起來,「真不曉得殿下究竟看上妳哪一點?哼。」妖女!肯定是以狐媚侍主。
「妳呢?妳又看上他哪一點?」雲霓不答反問。
「什麼?」雪色愕然。
「妳喜歡他,不是嗎?」雲霓開門見山,「那麼陰陽怪氣的一個人,妳究竟喜歡他哪一點?」
「妳……放肆!」雪色為她的大膽震驚,怒斥︰「竟敢私下議論殿不是非!妳不想活了嗎?」
「我沒議論他。」雲霓嘆道,「只是想知道妳為何甘願沒名沒分地跟著他而已。」
「妳!」雪色驚得臉發白,手發顫,彷佛她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殿下貴為皇子,血統高貴,豈是我們這些尋常女子所能高攀的?他願意寵愛我們,臨幸我們,那是我們的榮幸!」
「所以妳就情願像這樣跟著他?他高興時,召妳侍寢,不高興時,就把妳遠遠丟開?他身邊那麼多女人來來去去,妳不生氣嗎?」
雪色聞言,倒抽口氣,她又驚又奇,瞠視雲霓好片刻。腦海忽地漫開疑雲。
「妳在試探我吧?」雪色凜著臉,似笑非笑,「妳以為我會對妳現在獨佔殿下的寵愛而感到氣憤?」想套她的話?門都沒有!
雪色深呼吸,平抑過激的情緒,望向雲霓的眸里抹上戒備。
她差點就上當了,差點就奉送人家在殿下面前嚼舌根的話柄。
「妳不生氣嗎?」雲霓追問。
「當然不。」雪色謹慎地應對,「我們做侍女最大的任務便是侍奉殿下開心,只要殿下高興就好了。」
「只要他高興就好嗎?」雲電敘下眸,細細咀嚼這句話,末了,櫻唇澀澀一牽。
「妳似乎很不贊同?」雪色反試探起她。
「我當然不贊同。」雲霓的坦率再度驚怔了雪色。「在我們千櫻,是一天一妻制,一個男人只能和一個女人結發,一個女人也只能和一個男人廝守終生,即使王室貴族,也是如此。所以我啊,」她頓了頓,輕輕一嘆,「絕對無法忍受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
雪色啞然。不知怎地,雖然前一刻她還在輕賤千櫻百姓對男女之防的輕率,這一刻,她卻又隱隱羨慕起他們的婚姻制度。
前一刻,她還瞧不起雲霓的率直,這一刻,她卻又向往那般的瀟灑。
她方寸一凜,惱起自己的動搖,「話別說得那麼好听!妳現下也不過是殿下的女奴,就算哪天他納妳為妾了,妳以為自己真能獨佔他的寵愛一輩子嗎?」
這嘲諷冷銳如冰,尖銳如刀,雲霓听了,卻只是淺淺抿唇。「我沒打算在他身邊待一輩子。」
「什麼?!」雪色驚駭。
雲霓卻不再答腔,側過秀顏,玉手執簾,繼續欣賞窗外雪景。
一陣踢聲響起,踏過雪地,一匹黑色駿馬奔來這篷車窗邊。
「妳在做什麼?」馬上,射來兩道炯炯目光。
雲霓流轉眸光,迎向一張冷凝的俊臉--是羽帆。他干嘛老是對人板著一張臉啊?果真是個陰陽怪氣的男人!
「我在看風景啊!這也不許嗎?」她又無奈又好笑,皺皺俏鼻,朝他扮了個小表臉。
他沒答話,似是讓她精靈的表情給驚著了,腦海霎時空白。
直過了好半晌,他才抓回飄散的神智,「天冷,妳還這樣讓風吹?不怕又染上風寒嗎?」板起一張臉怒斥,「快給我放下簾子!」
「不要!車里好悶。」干脆的拒絕讓羽帆臉色一變,更讓一旁的雪色忍不住倒抽口涼氣。
「我能不能也騎馬?」彷佛還嫌給兩人的震撼不夠似的,雲霓進一步請求道,「我的騎術很好的,你分給我一匹馬騎好不?」
「不好。」羽帆氣惱地擲回她的請求。竟在人前當場漠視他的命令,這女人不想活了嗎?
「我保證,不會傷害那匹馬一絲一毫的,你允了我好不好?」
「我說不行!」
「真的不行嗎?」雲霓幽嘆,翠眉揪著,櫻唇嘟著,撒嬌般的神態好誘人。
羽帆瞪著那愛嬌的俏顏,方寸一牽,不知怎地,竟有些不舍,真想干脆答允她算了,可眸光一轉,車內雪色驚愕的表情卻讓他怎麼也拉下下臉。
他驀地一甩頭,手上長鞭一揮,駿馬昂首嘶鳴,載著他搖晃的心往前狂奔。
經過一日奔馳,一行人終于趕在日落時分進了羽櫻外城門。
進了城,羽帆便命屬下將剩余的米糧酒肉全給了難民,又分給他們一人十兩銀子,好讓他們在這邊城附近或開墾田地,或做些小生意,自行營生。
難民們對此恩德,一個個感激涕零,叩頭離去。
「我說你對這些人,也真夠仁至義盡了。」東方傲坐在馬上,目送著難民們逐漸離去的背影,搖扇感嘆道,「不但有糧食,連銀子都給了,起碼幾個月不愁吃穿了。」
「反正這些東西留在身邊也是多余。」羽帆淡道,「進了這邊城,齊威將軍自會殷勤招待我們。」
「那倒也是。供吃供住,還送禮呈貢,以後的路費也有著落。」東方傲詭笑道,「他鎮守這邊城,油水撈得不少,咱們從他身上沾點也不算過分。」
羽帆冷冷一哂,「叫大伙兒上路吧。」
「遵旨∼∼」東方傲戲謔地應道,手一揮,車隊魚貫往羽櫻內城門前進,剛來到檢查哨,只見齊威將軍已率領一隊威風凜凜的騎兵,親自來迎。
「殿下駕到,下官迎接來遲,還請恕罪。」一見面就打官腔。
「將軍大人何罪之有?」羽帆也面無表情地說起客套話,「是我不識相,在齊將軍百忙之際還前來打擾。」
「哪里哪里,殿下光臨是老夫的榮幸。」齊威笑道,「殿下一路奔波,肯定累了,請隨老夫往府里去。」
「那就勞煩齊將軍帶路了。」
在齊威的導引下,一行人來到位于城東懸崖邊的將軍府,宏偉的府邸佔地廣闊,背山面海,景致絲毫不遜皇宮內苑。
這府邸,羽帆並非第一次來,每回這訪,總發現某些地方又改建了,比之前更精致了幾分,顯見齊威這幾年鎮守這商貿邊關,確是賺進大把銀兩。
「齊將軍真懂得過日子呢。」他不冷不熱地贊道,「瞧你這兒小橋流水,雕樓畫棟,既氣派又優雅,連我都想干脆搬出皇宮,一輩子在這兒定居了。」
「殿下您說這哪兒的話!」齊威心下一驚,表面卻是呵呵笑道︰「不過是邊關小城罷了,哪能跟咱們羽竹的皇城比?我這小小的將軍府又怎比得上皇宮內苑?」
「你這兒是沒宮里大,但精巧細致我看猶有勝之。」羽帆盯著他,似笑非笑。
「這個……」齊威老臉一顫,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一個精巧,一個豪華,我看是各有千秋,各擅勝場啦。」東方傲笑著插口,似足打圓場。
「東方公子這話言重了!下官這陋宅……怎敢與皇宮各擅勝場?」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啊!
「齊將軍別繃著臉啊。傲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將軍府固然富麗堂皇,比起皇宮是還遜色一點。」逗得夠了,羽帆閑閑收手。
「是、是,當然,殿下說的是。」齊威這才松了一口氣,陪笑道,「殿下一路奔波,該累了吧?殿下最愛的那間西廂房下官還一直空著呢,料想著今年殿下可能也會來,前日剛命人打掃過,就請您先行移駕歇息,待老夫命廚房準備酒宴,晚一點為您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