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的時間,何續歲穿著防護衣,進去看如璘。
如璘身上插著管子,不能言語,只能看著他,吃力的拿著筆,用簡單的字句和他溝通。
對不起
續歲握著她的手。「不要說對不起,你快點好起來就是。」眼眶泛著淚。
眼淚,不要,守護神不要眼淚
她看著續歲,默默跟著掉淚。續歲從來不掉淚,是她拖累他,是她、是她拖累了他的一生。
她吃力的抬起手,想要抹去續歲的眼淚,無奈的,始終使不上力,抬到一半,就掉下去了。
「我後悔了,我不要好好的過日子,我只要你,不準你比我先走,我不準。」續歲痛哭的握著如璘蒼白削瘦的手。
你答應我的,要遵守
她激動的,心跳板的指數頻頻上升,機器發出嗶嗶的叫聲。
護士听到了,趕緊湊了過來。「何太太,你不能激動,放輕松、放輕松……」然後指揮旁邊的小護士說︰「快去找醫生來。」
「何先生,你先出去,何太太現在的狀況不太好。」護士對著一旁的續歲說。
續歲自責不已。臨走前,連忙大喊︰「如璘,我錯了!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你千萬要撐住!」
續歲一個人坐在加護病房外,不停的懊惱自責,任易慶揚夫妻怎麼勸就是不听,不吃不喝的,坐到凌晨。
到了半夜,醫院的急診室傳來緊急的救護車聲音,大批媒體不停的連線報導。
何續歲看著新聞,才知道是警匪槍案,一個警察在追捕幫派運毒的過程中不幸被槍擊中腦部,目前已判定腦死。
續歲發現那名警察居然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除了他臉龐上有一顆黑痣是他所沒有的。
不過,因為兩人的形象實在差太多,因此媒體並沒有就此多做聯想。
媒體不停的以SNG連線方式報導這名員警的生平。
當年帶續歲到主屋、要他重新做人的劉警官這時也出現了。
「何續歲,好久不見。」劉警官頭發斑白了不少,身材和以前一樣壯碩,只是多年不見,現在也挺了一個啤酒肚。
劉警官領著續歲到病房內,那名被槍擊判定腦死的警察就躺在他面前,臉色死灰,只靠著呼吸器維生。
「他和你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劉警官模著下巴,接著說︰「我懷疑他是你的雙胞胎兄弟;而且,我更加懷疑,他,就是你們組織派來我們警方的臥底。」
「他叫謝佳龍。事實上我們懷疑他很久了,但他表現良好,所以我們只能暗暗觀察。不過,他這次被槍擊得很詭異,這絕不是一樁單純的警匪案,我們警方根本沒有這次行動,他完全沒有呼叫支援,就單槍匹馬赴約,因此,我懷疑這是一起黑吃黑的案件。你以前在組織里時認識他嗎?他和你有關系嗎?」劉警官問。
何續歲搖搖頭。「我月兌離組織很多年了,完全不知道那里的變化。而且,我從來不知道我有一個雙胞胎兄弟,但也不無可能。組織里的孩子,通常被分散到不同的地方受訓,就算有兄弟,也許一輩子都見不到面。」
此刻的謝佳龍已被判定腦死,看來這是一個永遠都解不開的謎了。他是不是組織派去警方的臥底,也永遠無法知道了;至于他是不是他的雙胞胎哥哥,更是無關緊要了。
之後,劉警官走了,病房里來了一個妙齡女子,她有著憂郁的眼神和清秀的臉龐,一直陪在謝佳龍身邊。
「你是謝警官的妻子?」續歲問。
女子搖搖頭,看了續歲一眼,驚得說不出話來。「你……和阿龍長得好像!」說完,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跳了起來,然後匆匆跑了出去。
棒天傍晚,續歲又見到那名女子,她的眼神更加憂郁了,滿臉都是倦意,牽著一個不到三歲的男娃。
「我不能帶著他,否則他這輩子會被毀的。你幫我照顧他,好嗎?把他當作是你的孩子照顧。我不能帶著他,我連自己都養不活了。」她的口氣充滿了懇切與哀求,然後將小男娃帶到續歲面前。
「你們都來自同一個地方,也算是有緣。」她依戀的看了續歲一眼。「你真的和阿龍長得很像,我不知道你和阿龍有什麼關系,但這是他的孩子,請幫我照顧他。」說完,就匆匆走了。
依稀,他記得,她叫書萍,也來自鬼巷。她不認識他,但他看過她很多次;她從小被迫賣婬,常被客人打得皮開肉綻;那段記憶其實很模糊,他也不確定,他想,這輩子他都不會再想起。
半年後,鬼巷因應公共建設被拆除掉,書萍在那夜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尾聲
一個絕美的少婦,臉色略帶蒼白,牽著一個小男孩;小男孩小小年紀就長得十分出色。
他的爸爸一手拿著太太的隨身包,一手拎著他的玩具和零食,走在他們身後一步不到的距離,守護著他的家人。
他們一家三口走在臨近的公園里,小男孩貪玩的跑去追蜻蜓,俊美的小臉惹得路人看了也憐。
「你們的小孩呀?」路人逗著著小男孩,一邊問,心里覺得這一家人未免都太好看了吧,爸爸、媽媽、小孩都生得這麼出色。
「是呀。」如璘回答。
「長得像爸爸對不對?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路人看著小男孩和續歲極相似的臉龐和深邃的眼楮。
「是呀。」如璘笑著回答。
「幾歲啦?小朋友。」路人抱起小男孩,小男孩一點也不怕生,漾著如天使般的笑容,看得路人都痴了,真是好俊的一個小孩。
「三歲半了。小海,叫阿姨。」如璘說。
「姨姨……」然後流了一口口水,滴在路人阿姨的肩膀上。
如璘看到了,連忙把小海抱回來。「不好意思,他最近在長牙,一直流口水。」
路人不在意,又逗弄了一會才走開。
一旁的何續歲怕太座太累,連忙把照顧小孩的責任攬到身上,抱著小海晃著晃的,不一會,小男孩就躺在爸爸懷里睡著了。
然後他們像很久以前那樣,躺在公園的草地上,只是,續歲懷里多了一個娃兒。
「歲,也許我真的接受了你兄弟的心髒,大家都說小海長得像你。」
由于謝佳龍沒有家屬,據說唯一的弟弟已車禍喪生,所以趕在斷氣之前,將他的器官捐贈給需要的人,而如璘就是那個受益人。
續歲聳聳肩,對這個話題並不是太感興趣。「這個問題,無解。斗六和阿青之前逃到大陸去了,警方把他們列為最新的通緝要犯。據說,組織也已經完全瓦解了。」
「歲,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謝佳龍真是你的雙胞胎兄弟,那麼,我身上也等于流有和你相同的血液了。」
「上天真的很厚待我們。」續歲看著天空。曾經,他是憤世嫉俗的青年,怨天不公,怨地不平,沒想到上天最後還是很公平的為他找出了一條生路。
「可惜我不能幫你生小孩。」如璘還是覺得可惜,她的身體還是很虛弱,她愛小海,卻覺得不能為續歲生下孩子,是一個遺憾。
「我們有小海就夠了。」續歲模著小海軟軟的發。
小海迷迷柵糊的從爸爸臂彎里睡醒,又漾起了笑容。
「是呀,我們有小海就夠了。」如璘跟著說。
上天,也許不是那麼公平,但還是公平的為每一個人找出了一條生路、一個機會。
她擁有一個長得像續歲的小孩,夫復何求呢。
後記
寫這個故事,靈感來自我坐的長途車程。有一點暈車,加上隨車播放成龍的動作片,我看著窗外發呆,易如璘蒼白又關到掉渣的身影便出現啦,仿佛一直在跟我說︰寫我、寫我。(嗯……怎麼說得有一點鬼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