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畏縮又粗鄙的神情立刻回復成原本的模樣,仿佛剛剛是被人附身似。
他急急忙忙把易如璘嘴巴里的布拿掉,並替她松綁,再將她的上衣拉好。
阿邦一邊松綁一邊說︰「對不起,我不這樣做,你真的會被玩得很慘,他們真的很變態。」
不知道為了什麼,他就是見不得易如璘被凌虐。那麼聰慧的女孩,太可憐了,他舍不得她就這樣被老大們給毀了。
一松綁,雙手一得到自由,易如璘立刻撲向阿邦,抱著阿邦嚎啕大哭。
第一次被擁抱的阿邦,完全的不知所措,大手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輕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不要哭啦,你又沒有被破瓜,還是被我打得太痛?」
阿邦輕模她紅腫的臉頰。「對不起啦,我有斷掌,打人很痛。但是如果我不做得逼真一點,你現在就不止是哭而已了,七仔和五哥玩女人都是出名的變態。」大掌仍不停地輕拍她的背。
易如璘抽抽噎噎的說︰「謝謝你。」
阿邦搔搔頭,不好意思的說︰「我是壞人耶,和他們同一伙的,道什麼謝,白痴小表。」他揉揉易如璘的發,低低的罵︰「笨蛋。」
易如璘依然止不住哭泣,哭哭停停的,而阿邦的大手,則不停地來回拍她的背,笨拙的安慰著她。最後,易如璘哭累的躺在阿邦懷里。
「靠,你還睡得著,我是壞人耶,你躺在壞人身上,還睡得著,我真的是他媽的孬種。」阿邦自言自語的小聲低語,深怕吵醒了她。就讓她睡吧,她一定是嚇壞了,這輩子大概沒這麼害怕過吧。
而他,從小就得面對各種害怕。
睡了一會,易如璘迷迷糊糊地醒了,發現自己躺在暖暖的懷里,忍不住的,她輕巧的把蒙住雙眼的黑布稍稍往下拉。
她看到了。阿邦。
他靠著牆,抱著她打瞌睡;他有著粗粗的濃眉,眉形如劍一般,緊閉的眼皮上有許多橫條紋,可以想見阿邦一定有雙深邃大眼。
他的臉形十分瘦削,有一點不健康的黑黃;他的鼻梁特別的挺,直又挺;身形滿修長的,但真的太瘦太瘦了,實在過于單薄。
易如璘看過的人不算多,但他絕對可以歸類為好看的人;他的五官充滿了正氣陽剛,也難怪他雖處在混濁的環境中,還能保有良善之心。相由心生,他必是不得已的。
阿邦動了一下,易如璘趕緊將黑布拉回,繼續假寐。
阿邦看了看睡得像嬰兒一般的易如璘,嗯……睡得滿熟的,至少睡得著呀,沒被之前的事赫到睡不著,希望以後她心理不要有陰影才好。
以後……不知道有沒有以後。他當然希望她是有「以後」的。
「喂,小表,你還好吧,沒死吧。」阿邦輕拍易如璘的臉頰。
易如璘手腳伸了伸,離開他懷里。「多謝你的抬愛,我還在呼吸。」她的聲音里還殘存著一點哭腔,但至少已恢復了她原有的冷靜與慧黠的一面了。
「還能開玩笑呀你。」
「至少我現在是安全的。」
「說實在的,你爸沒報警吧?」阿邦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
「我不知道。」易如璘低下頭。
「我滿怕你爸報警的。現在我還可以罩你,但是龍仔的消息很靈通,我們在警方有臥底的人,若是消息走漏,被他們知道你爸報了警,你真的會死得很淒慘,到時候絕不是我再做場戲打你一巴掌就能了事的。」阿邦想到那情形,不禁打了個哆嗦。老大們向來是殺人不眨眼的,而且得罪了他們,想要求一個好死,比登天還難,他們絕對會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慢慢被凌虐而死。
「我知道。」她又恢復了冷靜。
「真的知道?」
易如璘點點頭。
「說真格的,我和你,搞不好會一起死咧,只是先後順序的差別而已。老大們要是宰了你,消息一定會走漏,那時警察就會撒下天羅地網的追捕我們,到時候,最先被犧牲的一定是我。」他滿臉的不在乎,接著又說︰「不過,這樣也好,我早就活得很不耐煩了,哈哈。」他只求一個好死。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被犧牲的一定是他?
「其實我們的組織很大,上面最大的頭頭,我到現在還沒有見過;我只知道組織滿大的,兄弟不少,但我真正見過的其實沒有幾個。他們不輕易現身的,只出個命令,完全靠我們這些小嘍拿命去替他們賣命。」
「那你犯過哪些案?」她滿好奇的。
阿邦輕扯出一抹無奈的笑容。「我還真他媽的不好意思說出來咧。我只是組織里等級最低的小偷;我五歲就進組織了,所有壞人該要會的‘技術’我都會。在組織里,只有我十八般武藝都精通,舉凡偷、搶、拐、騙、制作炸彈、殺人、打架我都會,而且我做得特別干淨俐落,也學得最快。」阿邦說話的口氣里有一絲驕傲。
「那為什麼你還是小嘍?你這麼厲害,應該很受重用,為什麼出了事一定會先犧牲掉你?」易如璘依著邏輯發問。
「你腦筋動得真快,馬上問到我的痛處啦,小、鬼。」阿邦粗里粗氣的說。
沉寂了一分鐘,阿邦仍沒有回答,易如璘也不急著問。
「我怕血。」阿邦苦笑。「我是那種做不了好人,也做不了壞人的人。我不夠狠,什麼壞事都做不了,只能做最低等級的小偷。因為什麼事都不能做,所以我這種人被犧牲掉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不要這樣說,天生我材必有用。」
「小表,天生我材必有用,是用在正常的環境。我生長的地方,就是要我狠、凶、殘、毒,這些特質我都欠缺,所以,我這輩子就只有等著被犧牲,呵。」他輕輕嘆口氣。「這樣也好,早點死掉,看下輩子能不能投個好胎,像你一樣,在好人家出生。」
「你很聰明,只是環境不對,不然你會很杰出。」
阿邦輕蔑一笑。「杰出?我只有國中畢業。」
「而我,卻連國中都沒有上過。」易如璘幽幽一笑。
「為什麼?」
「我一上學就發病,後來干脆在家自學,我爹地請家教來幫我上課。」
「唉,你也算是一個可憐人。」
「可憐……」易如璘玩味著這兩個字。「我不可憐呀,我一死就解月兌了。我爹地和媽咪才可憐,他們會很難過的。通常死的人就感覺不到痛苦了,而活著的人,會因為難過、懷念而被死去的人牽制住,所以活著的人才真的可憐。」
「說真的,你還真他媽的冷靜耶。是吃什麼長大的?」
「老子說,生死存亡屬一體,生是順應自然,死也是順應自然,如果心安理得地順應自然,那麼生死哀樂的情感就不會產生,也就會對死亡無所恐懼了。」
「老子?你爸哦?」
易如璘輕輕一笑。「老子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偉大的哲學家。」
「靠!你書念得滿多的嘛,連老子都說得出來。那有沒有娘子、豬子呀?」
「你好好笑喔,娘子是古代男人對妻子的稱呼,朱子是中國偉大的理學家,注有四書章句集注。」
「靠,還真的有豬子喔。那有狗子嗎?」
「沒有狗子。朱子原名朱熹,他的朱,不是豬狗牛羊的豬,你想錯了。」
阿邦點點頭。「念書還真是好。我國中的時候,有一半的時間都蹺課沒去上學。其實我滿喜歡上學的,同學比較單純,只是老大說讀書沒有鳥用,只是應付教育部的,我通常要去搶地盤、打架。」
「你很聰明,要是好好念書,一定會很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