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決定像個公主一樣驕傲地抬起下頡,直視他,「你要我在羽竹國二皇子跟雪鄉國國王之間擇一而嫁,你想利用我的婚事讓千櫻得到好處嗎?」
他深思地望她,半晌,冷冷一笑,「找以為妳早明白了。」
「我是……早就明白了,我只是想,也許你會體諒我的心情。」
「我該體諒嗎?」風勁淡淡反問。
這話問得好。他為何要體諒?雲霓充其量只是他的表妹,至親骨肉都未必能血濃于水啊!
海珊瑚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掠過如此冷情的想法。那是雲霓的想法嗎?還是海珊瑚的想法?她已然弄不清了。她到底是誰?為何會來到這深宮內苑……
「妳看來彷佛很困擾,霓兒。」風勁來到她面前,俯身望她,「妳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是誰,你又是誰?她幾乎有股沖動想這麼回答他,可她終究沒說出來,只是蒼白著臉,定定望著他。
風勁探手撫過她冰涼的頰,「別告訴我妳是大受打擊,霓兒,我教了妳這麼多年,到如今還勘不破情關嗎?」他低聲問,語氣半含嘲諷。
呵,他這人真壞心啊,明知會傷人,還如此欺負一個姑娘家!她微微瞇起眼。
「說話啊!霓兒,回答我!」見她久久不語,他揪攏眉,厲喝道。
她倔強地保持沉默。
「我是這麼教妳的嗎?連這麼點小事都看不開,將來怎麼為人君?給我清醒點!」他掌摑她臉頰。
他打她?
海珊瑚心跳一停。他如此嚴厲地斥責她,還打她,一定很痛,一定很痛……她直覺撫上頰,意欲壓抑即將襲來的麻辣感,可過了許久,那疼痛感始終不來。
她不痛,居然一點都不痛。她愕然望著風勁,他眼色冷冽,薄唇抿成一直線,他看來好似很生氣,可他掌摑她的手勁卻輕得可笑。
「妳別怪我,霓兒。」他捏住她下頷,又是那種輕柔得近乎邪肆的口氣,「我這也是為妳好,給妳一點小小教訓。」
這叫教訓?他稱這不痛不癢的耳光為教訓?
海珊瑚忽地輕聲笑了,仰望他的眼瑩亮。
「妳哭了?」風勁擰眉,拇指來到她眼角,懊惱地替她拂去淚珠。「這點小事就掉眼淚?有這麼委屈嗎?妳啊--」
「不是的。」她搖頭,「我這眼淚,不是因為委屈。」
「那是為何?」
「因為我開心。」她拉下他的手,孩子氣地拿他的大掌裹住自己的小手,「因為我懂得你並非完全不在乎我。」
她說什麼?她又在做什麼?風勁震驚地瞧著她,瞧著兩人交纏在一起的手,他繃著下頷,心下初次感到不確定。
「霓兒,我打妳耳光,妳一點也不生氣嗎?」
「我干嘛生氣?」她淺淺一笑,「這又不痛。」
不痛?瞪視她粉女敕的臉頰,他承認自己的確沒使太大勁道,但對一個嬌生慣養的公主而言,這已是嚴重侮辱。
「你故意放輕了力道,對不對?風表哥。」她嫣然笑問,親昵地玩弄著自己與他的手。「我知道你舍不得傷我。」
他舍不得傷她?風勁猛然抽回手。她怎會有如此奇異的念頭?一向淡漠冷酷的他會舍不得傷害任何人?
「你放心吧,風表哥,我以後一定都乖乖听你的話。」她柔順地宣稱。
「即使我把妳當顆棋子?」他譏誚地問。
「棋子也分三六九等啊,有丟了幾枚也不心疼的小兵,也有一失去便全盤皆輸的將帥,我在風表哥眼底,算得上一枚將帥嗎?」她認真地問道。
「當然算得上。」他直覺應道,嗓音略微沙啞,「妳是千櫻未來的女王啊。」
「我就知道。」她眼眸一亮,笑逐顏開,「就算是棋子,我也是很重要的棋子呢。」
他沒听錯吧?她居然為了自己是一枚重要棋子感到開心?風勁不可思議地瞪她。
「你一定想問我,當棋子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對吧?」她彷佛看透他腦海中的念頭。
他整肅表情,「妳不妨告訴我。」
「因為能當棋子,就表示這人有存在的價值。」她一本正經地回答,「這就表示我不是沒有用的,不是嗎?」
「……」
「而且以後若是我當上女王,那我就是千櫻國的最高主君了,好多人都得听我的話,他們也都會成為我的棋子。」她頓了頓,淡淡地、詭譎地一笑,「這不是很好玩嗎?」
好玩?她覺得好玩?她把治理國家當成一場游戲了嗎?
這是雲霓嗎?他認識的雲霓不該說出這樣的話。
風勁斂下眸,掩去深思的眼神。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古怪……
正當他沉吟時,書房門口傳來一陣清脆聲響,原來是雲霓的貼身宮女拉動了簾上的串珠。
「啟稟公主殿下,御膳房要上晚膳了。請問攝政王是否要留下來一同用膳?」
「知道了。」海珊瑚揚聲應道,明麗的瞳陣點亮期盼之色,「風表哥,你要留下來陪我用膳嗎?」
「今晚不成。」
「為何不成?風表哥還有政事待處理嗎?」
「不是。有人在流風宮等我。」
「是女子嗎?」她追問。
劍眉一挑,「是又如何?」
「她陪你,會比我陪你更有趣嗎?」她好認真地問。
他愣了愣。她怎會如此問?
「你告訴我,她能為你做什麼?我一定也都能做到。」
她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
風勁嗤聲一笑,忍不住想逗她,「她能陪我上床,妳也願意陪我嗎?」他故意扯起她一束發絡,邪佞地把玩著,「如果妳也願意,我就留下來。」
她沒有回答?份頰瞬間染紅,像熟透了隻果,嫣美可愛。
「曉不曉得上床是什麼意思?就是一個女子與男子交歡,懂嗎?」他笑道,拿那束青絲親昵地掃過她桃色臉頰,「還是我需要解釋得更詳盡些?」
「不、不用了。」她尷尬地偏過頰,「我懂。」
「知道自己做不到了吧?」他惡意地問,攤開手掌,烏黑的發絲從他指間輕盈地溜下。
她默然不語。
「妳乖乖用膳,我先走了。」沒等她回應,他瀟灑一擺手,轉身離去。
她不是滋味地凝望他玉樹臨風的背影。
他就要走了,與另一個女子尋歡作樂,那女子一定很美,容姿艷麗,她會在床第之間與他擁抱相偎,他會很疼她、很寵愛她……
莫名的沖動教海珊瑚倉促地起身,「風表哥,等等!」她追上風勁,扯住他袍袖一角。
他旋過身,「還有何事?」
她驀地一窒,呆呆迎視那深不見底的眸子,「我、我想跟你說--」
「說什麼?」
「我……我可以。」她喃喃。
他蹙眉,「妳什麼?」
「我……可以。」她總算下定決心,啞聲說道,「若是風表哥希望我這麼做,我就這麼做。」
「妳!」風勁震驚地瞪她,「妳懂得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懂。」她點頭,櫻唇淺抿,又是那種讓人難以捉模的微笑。
「妳……簡直胡鬧!」他厲聲斥她,「這不是一個公主該說的話i妳以為自己是花街柳巷的娼妓嗎?」
娼妓?她臉色刷白,「我不是--」
「妳說這話就是!」他氣急敗壞。
「我只是希望你開心--」
「堂堂王女,何須這樣討人歡心?妳沒有身為公主的自尊嗎?要如此奉承一個男人?」
「你的意思是……我錯了嗎?」
「大錯特錯!」他毫不留情。
「我不懂。」她迷惘地望他,嗓音發顫,「我跟鄰國的王室聯姻,委身嫁給一個我連見也沒見過的男人,難道就不算奉承嗎?」
「那是為了千櫻的利益!」
「為了千櫻,所以和鄰國王室結親,跟為了讓你開心而討好你,有何不同?」她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