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頓時尷尬,想退開,他的大掌卻掃住了她臉,不讓她動,她臉頰發燙,「你……」她想抗議,卻被他忽然溫柔似水的眼神給電得全身發麻。
他看她的樣子,就好像在看一個想踫又不敢踫的珍寶,端俊紅潤的唇一寸一寸靠近她,就是不敢輕易接觸。
她震懾,芳唇微微顫動,他渴望地盯著那兩瓣玫瑰般嬌艷的紅唇。
「不……不要,已經……夠亂了。」她氣息急促地低語,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張開雙掌,狼狽地擋住他令她不安的進逼。「拜托你不要也跟我們經理一樣……」
「經理?」姚立人一凜,陡然定住身子,原本染上溫柔的眼恢復精明。
「嗄?」于香染眨眨眼,沒發現自己無意之間說了什麼。
「妳剛剛提到你們經理。」他定定望著她,「他對妳做了什麼嗎?」
「他?」她一顫,臉頰一下紅一下白,眸光閃爍不定。
看她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一股不祥預感在姚立人心頭泛開,他想起今晚她剛進門時,那看來異常紅潤的容顏。「你們經理該不會吻了妳吧?」
她身子倏地一僵,像被雷電劈過。
他果然猜對了。姚立人心一涼,「今天晚上是你們經理送妳回來的嗎?」
她點頭。
「他在樓下大門口吻了妳?」
她斂下眸,「嗯。」
「他是什麼樣的人?你們在交往嗎?為什麼我之前從來沒听妳提起過他?連軒軒也沒跟我說過!」一連串的追問迫切得像是質問。
她沒好氣地抬眸,「我們沒在交往!就算有,我也不必跟你報告。」
他們沒交往。姚立人松了一口氣,但不旋踵,一股怒火在胸膛竄起,「既然他不是妳男朋友,他憑什麼吻妳?他以為他是誰?」
這氣急敗壞的質問激怒了她,「他想追求我!不行嗎?」
「什麼?」他一愣。
「他想追求我。」她挑戰似地瞪他,「怎麼?這也需要你這個『前夫』來批準嗎?」
他愕然,方才還囂張狂燒的怒焰忽地滅了,只余一片清冷的灰燼。
是啊,他現在只是她的「前夫」,憑什麼過問別的男人要不要追求她?他才是那個該認清自己身分的人啊!他澀澀苦笑,別過頭,深吸口氣,重整自己紛亂的思緒後,轉過一張笑容爽朗的臉龐--
「要不要說說那個男人?妳喜歡他嗎?」
第五章
姚立人坐在床上發呆。
晨光從窗扉透入,似地圖抱他全身,他凌亂微翹的墨發,黝黑端正的臉龐,寬闊的肩膀,半果的胸膛上隱隱突起的肌肉,他看起來,既陽剛又可愛,性感得足以讓任何女人發狂。
只可惜,現在看著他的,只是一個孩子,而且還殺風景地是個小男生。
「媽咪要我來叫你起床吃早餐。」姚軒走向床邊,秀朗的眉微微皺著,「你看起來精神很差,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嗄?」听聞兒子嗓音,姚立人這才宛如從夢游中回神,抓了抓頭發,「糟透了。」他自嘲地彎彎唇,「我幾乎整個晚上沒睡。」
「整晚沒睡?為什麼?」姚軒訝異,凝思一想,眸色忽然一黯,「是不是媽咪罵你的關系?她後來罵你罵很凶嗎?」
「簡直像被她甩了幾巴掌。」姚立人若有所思地苦笑。
「啊?」姚軒小臉一白,「她真的那麼凶嗎?」
「凶倒不凶,只是隨口幾句話就把我打落地獄。」
「對不起。」姚軒垂頭道歉,「都是因為我的關系,以後我一定不打電動了。」
「什麼?」姚立人一愕,看著兒子那落寞又郁悶的神態,趕忙解釋,「你誤會了,軒軒,跟你打電動沒關系,你媽咪也只是隨便說我兩句而已,老爸我根本不在乎,我是因為別的事失眠。」
「什麼事?」姚軒抬起頭,好奇地問他。
他呼吸一窒。能告訴兒子是因為他媽有人在追,所以他這個老爸才會頹喪得幾乎整晚睡不著覺嗎?
他嘆氣,想起自己昨晚還強顏歡笑,裝作毫不在意地听香染講那個經理,一顆心便像海綿吸飽了水,沉沉得直墜下去。
最慘的是,那個叫梁以聰的男人,听起來相當不錯,雖然沉默寡言,但工作認真,能力過人,對香染不但從沒擺過上司架子,還常常私底下照顧她。
听她描述她和經理平素相處的情形,他便猜到那姓梁的肯定暗戀她許久了,虧她一向聰明細心,居然看不出來,真可憐那家伙了。
想必昨晚那個吻,也是借著酒意才爆發出來的吧……
等等!他在做什麼?居然同情起自己的情敵?姚立人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頭。
「你干嘛打自己的頭?」姚軒追問,「你跟媽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也沒有。」就是什麼也沒有才讓他神傷。
姚立人又嘆口氣,拉兒子坐上床,雙手定住他肩膀,認真地瞧著他,「我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會希望你媽媽再嫁嗎?」
「嗄?」姚軒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說,媽咪要再結婚?」
「如果那樣,你贊成嗎?」
「跟誰結婚?你嗎?」
是就好了。姚立人苦笑,搖搖頭,「跟別的叔叔。」
「哦。」
「哦?」姚立人覺得怪異地揚眉,他這麼殷勤地請教兒子的意見,他居然只是一聲「哦」?「這什麼意思?你是贊成還是反對?」
「只要媽咪開心,她跟誰結婚都可以啊!」姚軒眨眨眼,彷佛他問的是廢話,「我有什麼好反對的?」
好淡然啊!姚立人在心底為自己默哀。為什麼她要教出這麼一個年紀小小、度量卻大大的孩子呢?教他想從中作梗都難以得逞。
「不過媽咪以前說過,這輩子她是不會再結婚了。」姚軒補充。
「什麼?」姚立人一怔。
「媽咪說,一次就夠了。」
一次就夠了。姚立人心一揪,這短短五個字听來多滄桑啊,言下之意沉重得幾乎壓垮他。
「都怪我。」他啞聲自責,「是我讓她對婚姻失去了信心。」
任何女人,在忍受了一年的獨守空閨,怕都不會輕易原諒那個遠離家園的男人吧?更何況,她還帶了個那麼小的孩子,他實在沒資格求她回心轉意……
「這是什麼?」姚軒緊繃的聲嗓拉回他游走的思緒。
他定定神,看見姚軒正直直瞪著他擱在床頭的相框。
「這個小嬰兒……是我嗎?」姚軒顫著手拿起相框。
「的確是你。」
「你一直把我跟媽咪的相片帶在身邊?」姚軒抬起頭,臉色蒼白地望向他。
他默默點頭。
姚軒一顫,彷佛很意外他會這麼做,呆了許久,「為什麼?我還以為你不在乎我們。」他低聲道。
「我當然在乎你們。」姚立人放柔聲音道。
「那你為什麼要跟媽咪離婚?」
是啊,為什麼呢?姚立人苦澀地自嘲。
「這里怎麼會這樣?」姚軒忽然指著相片右下角那一片燻黑處,「還有這里,好像缺了一角。你都把相片帶在身邊了,為什麼不好好保管它?」他惱怒地問。
姚立人怔然。這樣的問話太令他措手不及,教他一時不知該如何響應,愣了好一會兒,才沙啞著嗓音開口︰「我其實很想好好保管的,軒軒,你相信我。」
「那為什麼會弄成這樣呢?」姚軒逼問。
是啊,為什麼會弄成這樣呢?為什麼原本該是幸福美滿的婚姻會以一紙冰冷的離婚協議書收場?
「因為我太自以為是了。」姚立人悵然低語,「因為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以為自己可以同時處理好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