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到底什麼是針灸啊?」一道柔亮的聲嗓揚起。「那個女大夫老是拿針戳那些人,不會弄傷他們嗎?」
「所謂針灸,就是拿針插入相應的穴位,藉此舒暢血流與體內循環,以取得醫療之效。」花信微笑解釋,「這是西方大陸獨創的治療方法。」
「原來是一種醫術啊。」她點點頭,妙目一轉,望向黑衣男子。「火影,你听過這種治療方法嗎?」
火影漠然搖頭。
「我也完全沒听過。還是花信厲害,什麼都知道。」她櫻唇一牽,朝花信送去甜甜笑容。
那笑容,贊許中蘊著幾分仰慕,絢爛得教隔岸觀看的紫蝶也為之失神。
好美的姑娘啊!
「那位姑娘也很厲害啊。雖然宮中也有醫女,可畢竟只是輔佐醫官,很少能獨當一面,這位女大夫不但能獨立看診,連針灸也會,真了不得!」男裝麗人繼續說道,美眸熠熠生輝。「真想認識她啊!」
「妳會認識她的。」花信抿唇,神秘一笑,他望向火影,兩個男人交換了個眼色,火影忽然縱身一躍,凌溪而來。
紫蝶一驚,還來不及反應,衣袖已教火影給攫住。
「跟我來。」森幽的瞳眸冷淡地掃她一眼,不顧她的意願,強拉她越過溪流,來到花信與男裝麗人身前。
「不是告訴過你好幾次嗎?火影,對姑娘家溫柔一點,別這麼粗魯。」花信搖頭嘆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無奈表情。
火影瞪他一眼,目光似火,熊熊灼燙。
花信卻只是微微一笑,漫不在乎地轉向紫蝶,躬身作揖。
「我這位朋友不懂禮數,讓妳受驚了,姑娘。」
「沒……我沒什麼。」紫蝶吶吶地說。
「方才真是辛苦妳了,姑娘,要不是妳出手相助,那位老大娘可要怨死我們了。」湛眸凝定她,笑意流轉。
依舊是那溫柔又淘氣的眼神啊!紫蝶心一動。「……哪里。」
「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麼利落的針灸手法。妳曾經到西方大陸學過醫術嗎?」
她點頭,「我曾在那兒待了幾年。」
「真了不起。」他微笑。「前陣子有個羽竹國的朋友捎信給我,告訴我有個女大夫救了他們城里不少人。我想應該就是妳吧?」
「我是在那里幫一些人看過病。」
「據他所說,那些人患的可不是普通的病,據說是種奇怪的傳染病,整座城里死了幾十個人,人人自危,不敢輕易靠近病人。可妳不但替他們治療,還衣不解帶地看護他們。」他贊賞地望著她。
她呼吸一顫,「醫者父母心,這是我該做的。」
花信又是一笑。「姑娘貴姓?」
「我……」她有些遲疑。「姓紫。」
「紫姑娘,在下花信。這個老是板著一張死人臉的男人叫火影,而這位美麗瀟灑的姑娘嘛……」
「我是雲霓。」男裝麗人主動開口。
紫蝶一震。她竟是千櫻國的公主?
她連忙低下眸,斂衽為禮。「民女參見殿下。」
「不必多禮。」雲霓站起身,率性一揮手。「其實我這次是微服出游,本來不該表明身分的,但是我很想交妳這個朋友。」她笑望紫蝶。
紫蝶愣然。
「我一向欣賞有才華的人,像妳這麼醫術精湛的女大夫,世所少見,我很佩服呢。」雲霓朝她伸出手,「我們交個朋友吧。」
「可我只是一介平民,怎麼配跟公主平輩論交?」
「唉,我最討厭這樣的論調了。」雲霓嘆氣,「公主就不是人嗎?就不能跟人交朋友嗎?」
「不是的,民女的意思是--」
「還是妳不想跟我交朋友?」雲霓嘟起嘴,故作委屈貌。「我的手都已經伸出來了,妳連握一下也不肯嗎?」
「啊,不是,我絕沒這意思。」紫蝶急忙搖了搖手,之後又覺得不對,想伸出手握住雲霓,卻又有些猶豫,一時間臉頰泛紅,手足無措起來。
見她這尷尬莫名的模樣,雲霓忍俊不住,覺得很有趣。
「妳啊,就別為難人家了。」花信白她一眼,「這樣捉弄一個老實的姑娘,很有趣嗎?」
「我開玩笑嘛。」
「人家只是一介平民,哪里敢跟妳開玩笑?」花信伸指一點她額頭。
雲霓吐吐舌。
紫蝶僵在原地,愣愣看著這兩人的互動。他們之間的關系看來一點也不像君臣,反倒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她甚至可以從花信的眼神中,看出某種獨特的寵溺。
他很疼這個公主。
她心一酸。他們之間……也許不只是單純的友誼吧?
「我看妳就跟她握握手吧,紫姑娘。」花信忽然轉向她,「不然這個刁鑽的公主是不會罷休的,肯定要整天纏著妳。」
「啊,可是……」
「握吧。」他柔聲鼓勵她。
她呼吸一顫,杲呆伸出手來,紅葉自她掌間飄落,她渾然不覺。
「太好了!我又多了一個朋友。」雲霓上下搖晃她的手,歡呼著,「快跟我說說妳在西方大陸的事吧。妳怎麼會決定學醫的?女子成為大夫的不多啊,更何況還千里迢迢到那麼遠的地方學針灸。針灸很難學嗎?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醫術?花信說,針灸療效很不錯,是真的嗎?」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紫蝶暈頭轉向。這個好奇心重的公主,活潑率直、絲毫不擺架子。紫蝶發現自己無法討厭她。
她跟著雲霓在河畔坐下,一一回答她的提問,還講了些她這幾年經歷的奇聞軼事。
她一向擅長說故事,抑揚頓挫的語調與精采的內容,不僅雲霓听得合不攏嘴,就連花信與火影也不禁入迷。
當她講完一個她在海上遭遇暴風雨的故事,雲霓終于按捺不住地站起身,用力鼓掌。
「哇!原來妳到過那麼多地方,連暴風雨都經歷過,真了不起!」她又崇拜又羨慕。「真好,我真希望有一天也能像妳那樣四處冒險,一定很有趣。」
「這樣的生活不一定很有趣的,殿下,有時候很危險。」紫蝶柔聲道,「公主乃金枝玉葉,應該保重自己才是。」
听她如此勸告,雲霓無奈地搖頭。「唉,怎麼妳說話的口氣跟花信一模一樣呢?」
「嗄?」紫蝶一愣,不覺瞥了花信一眼。
他察覺了她的注視,對她眨了眨眼。那眼神,晶亮中帶著幾分淘氣,她頓時呼吸困難,臉頰縱然掩在面紗後,卻仍燙得教她不自在。
「他啊,也老是限制我不許這樣、那樣的,管得可多了!」雲霓嘟起唇。
「妳還說!」花信瞪她。「我這回不是陪妳來羽竹了嗎?」
「還帶了一堆閑雜人等。」雲霓若有所指地望向旁邊幾名黑衣侍衛。
「不帶著他們,難道妳真打算就我們三個人微服出游啊?雖然火影劍術是挺厲害的,總不可能以一擋百吧。」
「可這麼多人跟著,麻煩也多啊。」雲霓抱怨,「人家本來想跟你們一塊兒騎馬的,這幾天卻都只能坐在馬車里,悶都悶死了。」
「這是為了妳的安全著想。」
「我知道。」雲霓夸張地嘆氣,轉向紫蝶。「所以妳明白了吧,做一個公主其實很無趣的,連自由自在地游山玩水都不行。」
紫蝶深深望她。「所以妳其實不想當個公主嗎?」
雲霓攤攤手,「如果可能,我還真想拋棄王位繼承權,做個平民百姓,多逍遙自在啊。只可惜--」她神情一黯,沒再繼續說下去,可誰也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鮑主就是公主,她有她應盡的責任與義務,永遠也當不成平民百姓。
紫蝶對她不免有些同情。原來就算身分如此尊貴,也依然會有煩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