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對!你說得都對,可以了吧?」她再也受不了了。他這麼一字字、一句句解剖她的心,不覺得殘忍嗎?不覺得冷酷嗎?
她承認自己沒用,連想裝瀟灑都如此失敗,一下子便讓他看透了,還這樣以言語玩弄她。
「你好過分!彼元璽,你真的很過分——」她抓住他衣襟,臉頰埋入他胸膛。
「對不起。」他柔聲道歉。
「我是……我喜歡你不可以嗎?我不要你讓我,不要你為了我挨你父親罵,不要你大哥對你失望,我這麼做,不可以嗎?」她緊緊扯住他。「你大哥說,你為了我,都變得不像你了,我不要你這樣,不要你這樣啊!」
「以萱。」他震撼。
「我覺得好難過,我知道你很想快點做出一番成績給你大哥看,我知道你想超越他,可是你……你明明可以走得很快的,卻為了我一再一再放慢腳步,我不希望你停下來等我,我不要你縱容我!」她哽咽哭喊,嗓音破碎,割痛他的心。
「我沒有縱容妳,妳別听我大哥亂說。」他心慌地安慰她。
「沒有嗎?」她抬起容顏,淚眼瑩瑩。「那你明知道我偷看你手機,偷翻你的公文包,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
「妳以為只有妳這麼做嗎?」他愛憐地點點她鼻尖。「我也看過妳的手機啊!那天我幫妳接電話,也看到簡訊了,否則我怎麼會知道你們打算征求委托書?」
她一愣。「你也看到了?」
「妳以為只有妳,才會當商業間諜嗎?」他笑望她。
她頓時惘然。
「所以別再說誰讓誰了。我沒讓妳,妳也不必讓我。」他溫柔地替她拭去頰畔淚痕。「去征求委托書吧!」
「可是……」她又紅了眼眶。「你大哥會罵你。」
「他不會的。就算他說了什麼,也不關妳的事。」
「怎麼會不關呢?我會心痛啊!我知道你最在意他對你的看法,我不要他誤會你,我……我也不要你輸,你輸了,我會不知道該怎麼辦?你一定要贏!」
她居然希望他贏。她說她為他心痛。她知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彼元璽喉間一緊,胸臆間,滿滿漲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滋味。他覺得好激動,這輩子不曾如此激動過,他竟然……有點想哭。
「以萱,以萱!」他緊緊抱著她,俊容貼上她頸間。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一遍遍喚她芳名。
他的以萱啊!她正用她的方式疼著他,寵著他,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渴望有人這麼對他。她愛他吧?她是真的愛他吧?如果不愛他,怎能這樣全心全意為他著想,不顧自己?
他,得到了她的愛……
「以萱!」他捧起她芙蓉般水潤的臉,顫抖的唇憑本能尋找它一生的依歸。
他吻她的唇,吻她的淚,吻飛上她頰畔的紅雲,如果可能,他最想吻她的心。
能不能捧起一個人的心,將它護在掌缽里,小心翼翼地親吻?
能不能把一個人的愛,折成一千只羽鶴,封在玻璃盅里,不讓牠們飛走?
他好怕啊!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愛,他害怕失去。
大哥說得對,他不像他了,現在的他,軟弱得連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怎麼辦?
第十章
他在躲她。
那天,她哭倒在他懷里,在他半哄半勸下,她終于決定推翻之前的協議,宣布自組委托書征求團,和京信繼續斗下去。
他一方面高興她做了這樣的決定,一方面又提議在鈺華金召開股東大會以前,他們倆最好不要見面,以免影響彼此的情緒,不能做出最好的決策。
他說,讓他們倆都心無旁騖地去打奸這場戰役,只要真的盡力了,到時結果不論誰贏誰輸,都能無悔無憾。
他這麼說,冠冕堂皇地,可她卻知道,他只是不想見她。
他在躲她。
會議中,程以萱緊緊咬著唇,智囊團幾個成員討論得不亦樂乎,她卻恍惚走了神。
從那天以後,他便一直不曾在她面前現身,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
這算什麼?還說愛她、想娶她呢,真愛她的話能忍得住這麼久不與她見面,不問候一聲?
哪個男人會這樣追求自己喜歡的女人?
他真的愛她嗎?會不會在這段時間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那麼愛她?
程以萱心發慌。不知怎地,她開始有些害怕起來,怕他不再喜歡她了……
「以萱,妳覺得怎樣?」一道女聲拉回程以萱心神。
她眨眨眼,眸光流轉,幾張滿是期待的臉孔回迎她。
他們剛剛問她什麼?她一點也沒听見!
強烈的罪惡感漫上程以萱胸臆,她繃緊身子,暗斥自己魂不守舍。
這些人都是為了幫她打贏這場仗才不惜開會討論到三更半夜的,結果她這個主帥居然還不專心,淨想些風花雪月!她咬牙,在心底痛斥自己。
「對不起,我剛剛有點頭痛,沒听清楚你們的問題。可以再說一遍嗎?」
小組成員們互看一眼,雖是訝異,卻沒人責怪她的疏忽。其中一個男人耐心地將方才的問題重復一遍。
「我們剛說到,煜豐證券評估,他們在全台將近一百個分公司據點,大約可以幫我們征求到8%的股份委托書;另外其它幾家比較小的券商,大概可以幫我們征求到5%左右。」
「這樣的比率還是太低。」另一個女人接口,「所以我們正在討論有什麼辦法能夠提高散戶將委托書賣給我們的意願。」她頓了頓,望向程以萱,「妳覺得由妳出面寫一封公開信給小鄙東,采柔性訴求如何?」
柔性訴求?程以萱沉吟,「你們的意思是要我在報上登公開信嗎?」
「嗯。重點是號召小鄙東支持公司派,不要將委托書賣給市場派。京信的顧元璽形象一向強悍,妳正好可以從溫柔婉約的一面切入。」
要她以哀兵姿態懇求小鄙東支持她?程以萱唇角一彎,苦笑。
「妳在媒體的形象不錯,我們認為這招應該有用。」智囊團們以為她不情願,加緊游說她,「雖然妳可能覺得……」
「我會寫信。」程以萱打斷他們,冷靜道,「任何能打敗京信的辦法,我都願意嘗試。」
身為主帥,她不能辜負官兵們對她的期望,更不想辜負敵人對她的期望。
他不是希望她認真盡力打一仗嗎?
好,她就打給他看!
「……關于征求委托書,我還有一個想法。」
「什麼想法?」智囊團成員好奇地望向她。
「從前大家要征求委托書,都是透過券商幫忙,因為他們營業據點多,小鄙東要去辦理相關股務比較方便。」她淡淡說道,「其實很多小鄙東不賣委托書,不是不想賣,是懶得賣,因為不方便。」
「是這樣沒錯,所以我們才要請券商幫忙啊。」大伙兒還不太明白她想表達什麼。
她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券商的營業據點再多,也比不上便利超商吧?」
「便利超商?」
「台灣的超商多如牛毛,幾乎每條巷子都有一家,既然超商可以代收水費電費、電話費,為什麼不能幫我們代收委托書?」
請超商代收委托書?
與會諸人面面相覷,對這出奇的想法先是感到意外,不敢相信,繼而一陣狂喜,一個個臉上點亮光彩。
是啊,為什麼不行呢?超商既然可以代收水電費,為什麼不能代收委托書?
而且超商的據點比起券商,那可真是多上好幾倍了,對小鄙東辦事再方便也不過,肯定能提高他們將委托書賣給鈺華公司派的意願。
太棒了!這個主意好。幾個人摩拳擦掌,眼神都不掩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