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戀梅木然听著,直覺胡母話中另有含意。
「韓小姐,我們相信你很愛他,也相信你對他很好,不過能不能請你放過他呢?」
放過他?這意思是,她一直在糾纏他嗎?
十指,悄悄掐緊購物袋。
「他跟小蘭認識十幾年了,他們彼此相愛,誰都離不開誰。沒錯,你是對修篁很好,可他真正愛的人不是你啊,。他愛的,一直是小蘭啊!」
激昂的言語如落雷,無情地劈向韓戀梅。她眼前一眩。
「你的確是個優秀的醫生,也是個好女人,可你知道嗎?修篁跟小蘭才是天生一對,你已經變成他們倆之間的第三者了!」
第三者!尖銳如刀的三個字冷酷地劃過她胸口。
「也許你是很愛修篁,可是當人家第三者,破壞人家感情,這樣真的好嗎?算我們兩個老人家求求你,別再折磨他們了!」
砰!
焙物袋驀地跌落,一聲悶響,里頭的食材滾了一地,一個啤酒玻璃瓶摔裂了,淡黃色液體急速融入雨流。
「不、不好意思。」韓戀梅倉皇道歉,蹲一一撿拾,可強烈發顫的雙手卻難以握住物品!直費了她好一番力氣。
細雨不停打落,眼角眉梢,雨滴狂肆流竄,就連胸膛,仿佛也浸染了涼涼冷意。
忽地,食指讓尖銳的玻璃碎片劃了一道口,迸出鮮紅的血珠。
她怔怔看著,好一會兒,將手指送入唇腔,靜靜吸吮。
好痛。
傷口讓雨淋過,仿佛更加疼痛了,一陣一陣,抽搐著。
她閉了閉眸,捧著收拾好的購物袋慢慢站起身。
「為什麼?」沙啞的、顫抖的嗓音自她蒼白的唇瓣逸出。
胡氏夫婦皺眉對望。
「只因為胡蝶蘭是他的初戀,而我不是,所以我就是第三者嗎?」她顫聲問,容色蒼白似雪,透明的液體在頰畔交錯,分不清是雨是淚,
「因為修篁跟她認識了十幾年,所以感情一定比較深厚嗎?因為先認識他的是她,所以我就必須退出嗎?因為命運讓我們相遇太晚,所以我們就注定得一再錯過嗎?」她一連串地問,一句比一句心駿,一句比一句傷痛。
「沒錯,我們知道這個要求會讓你很痛苦,可是我們家小蘭更痛苦啊!她是個病人,到現在還瘦得像根稻草,你是個醫生,難道就忍心這樣折磨她嗎?」
因為胡蝶蘭是個病人,因為她比較脆弱,因為她像朵蘭花般嬌貴,所以他們就要求她堅強,就能強求她退出嗎?
這太不公平了!真的不公平--
韓戀梅繃著身子,心海掀起驚濤駭浪,她拚命深呼吸,試圖控制自己過於激動的情緒。
「對不起,恕我不能答應你們。」她強迫自己鎮靜著嗓音,「除非修篁親口告訴我他決定選擇胡蝶蘭,否則我不會退出的。」
語畢,她甩甩濕發,逕自踏進公寓大門,不顧兩個老夫婦在身後氣憤的吶喊。
匆匆上樓後,她掏出鑰匙打開門,幾乎像逃難似地迅速閃進沈修篁屋內,恐慌地甩上大門,隔絕門外的世界。
她怕,怕門外的胡氏夫婦會追上來強迫她離開沈修篁,怕嬌柔文弱的胡蝶蘭會突然現身,懇求她放過他們。
她真的好怕。
捧著一顆忐忑的心,她踏進浴室,洗了個長長的熱水澡,意欲藉此平復不安的情緒。
可偏偏,在滿室蒸汽朦朧間,盤旋她心頭的,仍是老夫婦一番話。她真的是……第三者嗎?她的存在,對沈修篁而言,已經成了某種不堪的折磨嗎?
他說你對他很好,他很感激你。
他對她的感情難道就只是感激與責任嗎……
「不,我不要想了!」她尖聲命令自己,急急起身,拿毛小包裹住一頭濕發,拭乾全身後,穿上從他衣櫃借來的絨布格子襯衫。
她走進他房里,拉開置物櫃最上一層抽屜想找吹風機,卻找到了她意想不到的東西。
一座雪梨歌劇院造型的木雕,層層疊疊的白色風帆里,一只藍色海豚飛揚躍舞。
她失神地瞪著裂痕隱隱,顯然仔細修補過的木雕。
這,該不會就是那個她在雪梨曾經一心想買下的音樂盒吧?她茫然想,顫著手取出木雕,望向底座。
丙然有個發條,她試著扭動,卻動不了。再用力,便傳出斷斷續續的旋律。
雖然不成調,韓戀梅仍然辨別出那正是那天她在雪梨听到的英文老歌。
而她現在也恍然想起這首曲子的歌名。
Hello。
她曾經迷戀過的一首老歌,歌詞里隱藏的無奈與心酸曾讓她在多愁善感的少女時代深深感動。
她捧著音樂盒,顫然坐倒床沿。
「……你在做什麼?」沈啞的男性聲嗓拉回她迷蒙的思緒。
她揚起容顏,眼眸在觸及沈修篁溫潤的俊顏時,微微一亮。
「你回來了啊。」她痴痴望著他,不知不覺微笑。
可他卻沒有笑,擰著眉宇奪回她捧在手中的音樂盒。「誰說你可以亂動我的東西的?」他低斥,將它放回原處,關上抽屜。
她瞪著那緊閉的抽屜,忽地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它隔絕的,是他的內心世界。
「那個音樂盒,是你在雪梨買的嗎?」她低聲問。
「你怎麼知道?」
「在港灣大橋下的跳蚤市場嗎?」她繼續問。
他莫名掃了她一眼。「是啊。」
丙然。她淡淡苦笑。
「這個音樂盒,是你買來送給胡蝶蘭的嗎?」
「你問這干嘛?」
雖沒正面回應,但答案不言自明。
她看中的音樂盒,被他搶先一步買下,打算送給另一個女人--這意味著什麼呢?上天究竟想暗示她些什麼?
不,她不要想。
她站起身,走出他房間。「你餓了吧?我煎牛排給你吃。」
沈修篁瞪著她背影,寬大的襯衫只蓋住她大腿上緣,顯得她一雙腿更加修長,搖擺之間,輕易挑逗一個男人。
他跟到廚房,倚在門口,瞪著她忙碌的身影,喉間一陣乾渴。
「以後別穿這樣!」他斥她。
她愕然回眸,「怎樣?」
「不要在我家里穿成這樣!」他陰郁地強調。
「為什麼?」她揚眉,忍不住挑釁,「因為你怕自己克制不住嗎?」
他別過眼。
她忽地氣上心頭。「說話啊!你是不是怕自己抗拒不了我的引誘?是不是不想踫我?你想跟我劃清界限對不對?你……」
猝不及防的強吻堵去她犀利的質問。
他霸道地索求她唇腔內的甜蜜,舌尖緊纏住她的,不容閃避。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他才松開她柔軟的唇,撐開雙臂抵住牆,將她整個人圈鎖存自己懷里,俯望她的眸噴火,狂炙而滾燙。
她透不過氣來,腦海一片空白。
他開始解她襯衫衣扣,而隨著扣子一顆顆被解開,她臉頰也逐漸染紅。
「修篁,你要我嗎?」她低低地、細聲細氣問,
他猛然一震,星眸中的火焰滅了,身子往後退一步,像忽然尋回了理智,顫著手,慢慢替她扣回衣扣。
「修篁。」她忽地主動上前,藕臂柔柔地攀住他。臉頰偎向他心口。
他僵住身子,一動也不動。
「修篁。」她抬起氤氳的眸,「我搬來這里好嗎?」
「什麼?」他瞪大眼。
「我搬來這里住,可以嗎?」
「你胡說什麼?」他甩開她,神情極度震驚,眼光陰晴不定。
「我只是想天天跟你在一起。」
她想更接近他,想更確定他對自己的心意。這,難道是一種強求嗎?
「不行!」他厲聲拒絕,「萬一小蘭來看到你怎麼辦?她一定受不了的!她……」
「小蘭小蘭小蘭!」她煩躁地打斷他,嗓音凌銳,「你就只關心她,就只維護她!你心里根本全是她,到底有沒有一點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