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味道?她一怔,下意識提起手腕嗅了嗅。是精油的香味啊,他不喜歡嗎?
看出她的迷惑,他別過頭,無可奈何地說道,「太……香了,我怕自己把持不住。」
什麼?她又是一怔,尋思數秒,驀地領悟他意思,玉頰迅速漫開好看的薔薇色澤。
室內,一片靜寂,流轉著某種異樣空氣。
餅了好一會兒,他才咳了咳,啞聲先打破僵凝,「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請妳幫個忙。」
「我有什麼能幫得上你的?」她低應,語氣不無諷刺。
「妳也許幫不了我,可是可以幫張伯。」
「張伯?」她愕然,「你是說張成?」
「是。」
「他怎麼了?」
「我想妳應該知道他們家目前的情況吧。」他深深望她。
「嗯。」她點頭。
「張伯因為曾經鉛中毒,到現在走路還不太方便,他最小的兒子也因為吃下過量油漆急性中毒,還有宣宣的確有發育遲緩的跡象,醫生檢查過後,也說應該是慢性鉛中毒的影響。」他意味深刻地一頓。
她顰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張伯想對油漆制造商提起告訴。」
「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張伯想提起告訴。」他耐心重復,「他想對油漆的制造……」
「我听到了。」她打斷他,責怪地睨他,「我耳朵可沒聾。」
對她的不耐,他只是好脾氣地微笑,「那麼妳願意幫忙嗎?」
「我們?!」她再度一驚,明眸圓睜,像瞪著某種怪物似地瞪著他。
他神情不變,依舊掛著笑,「張伯希望妳來幫他打這場闢司。」
「結果呢?她怎麼說?」電話線另一端傳來張成急切的詢問。
「她說我們異想天開。」溫泉沉聲道,「還說現在很難找到證據,證明你是在政府頒布禁令後才買進那些油漆的,就算可以,是不是那些油漆造成孩子們的生理問題,也很值得爭議。」
「意思是?」
就算他們提起告訴,也沒有任何勝算,何況對方還是財大勢大的企業集團,還是趁早打消念頭為妙。
莫語涵如是說。
可溫泉卻沒有照搬她的說詞,「她說這場闢司會很不容易打。」
「那她到底肯不肯幫忙?是不是不肯幫我們?」張成焦慮地問,氣息粗重。
「我想她需要時間考慮……」
「算了!我早知道那女人不可能幫我們。」張成憤慨地打斷他,語氣尖銳,「她根本就是雙城的走狗,怎麼會反過來控告雙城賣的油漆有問題?而且我也請不起她這種大律師,听說他們這些人都是以分鐘計價的,一個個吃人不吐骨頭……」
「你別激動,張伯。」溫泉淡淡止住他一連串牢騷,語氣雖溫和,卻隱隱蘊著深沉權威。
張成听出了,愕然閉嘴。
「注意到宣宣情況異常的人是語涵,也是她提出可能是因為油漆的問題,我認為她是最適合來打這場闢司的人了。」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說服。溫泉想,微微苦笑,「你放心吧,我會想辦法讓她答應。」
「那就……麻煩你了,阿泉。」
電話收線後,溫泉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手機屏幕。直過了好半晌,才收起手機,深深吸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要來,他總得面對。
他走出會客室,邁向那微微透出幾許光線的私人辦公室,輕輕一叩門扉。
「進來。」響應的嗓音沉穩、鎮靜。
看樣子她已經整理好情緒了,不再像方才乍然見到他時那般倉皇。他澀澀想,推開門。
「你講完電話了?」辦公桌上計算機屏幕亮著,也攤開著幾份文件,而坐在辦公椅上的她,手握著筆,一副忙碌的模樣。
「嗯。」他點頭,放縱眸光流連辦公室內。
端莊大方又不失女性化的裝潰,十足流露她個人不凡的品味。他尤其喜歡一盆壓在幾上、怒放似火的紅玫瑰,艷麗絕倫又難以親近,很像她這個人。
「張伯怎麼說?」她問。
「他還是希望妳來幫他打這場闢司。」他好整以暇地道。
她瞪他,「是他希望還是『你』希望?」澀聲強調,「我不認為他希望我當他的律師。」
不愧是律師,夠敏銳。「好吧,是我希望。」他聳聳肩,在她熾烈的瞪視下仍一派輕松自在,「因為我覺得妳是最適合的人。」
「你憑什麼這樣以為?」一字一句自齒間迸落。
「因為妳會是最為張家著想,最一心三思替他們爭取最大補償的律師。」他溫聲道,湛眸緊持住她。
她呼吸一凝,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你、你看錯人了。你不是說過嗎?」她嗓音發顫,嘴角劃開自嘲,「我可是個冷酷嚴苛的律師啊。」
「妳只是『希望』自己是。」他靜靜望她。
又來了!他又用這種自以為了解她的眼神看她了。她緊緊咬牙,「我沒興趣接這種打不贏的官司。」
「妳有。」
「張成根本付不起我的報酬。」她怒視他,「也許你不知道,不過我在業界要價可是不低的。」
「我知道。」星眸照熠,「不過我想,贏了這場闢司對妳而言,就是最好的報酬。」
「你!」她容色一白,咬牙切齒,滿腔盡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煩躁郁悶。
「妳肚子餓了嗎?」相較于她的煩悶,他的心情好得讓人想揍他一拳。「我在這邊等了妳一下午,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肚子餓去吃飯啊。」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妳不陪我去嗎?」他笑問。
「什麼?」她一愣。
「我難得上台北來,妳這個東道主總要請個客,表示一下熱忱吧?」他眨眨眼,又淘氣又爽朗地,「走走走,我們去吃飯。」說著,來到辦公桌旁,不由分說地牽起她的手。
「我……我還有事要做——」她掙扎著想擺月兌他。
他卻不容她掙月兌,星眸定定箝住她,「禮拜六晚上還留在辦公室里加班,別告訴我妳是這種工作狂。」
「我就是!怎樣?」她氣呼呼地嘟嘴。
「那麼,妳需要有個人帶妳體驗人生。」他微笑粲然,與眼中光芒相映成輝。
她一窒。
「你……該不會要說你就是那個人吧?」她故意撇嘴。
「我是啊。」他毫不謙虛。
她啞然。他說這話的口氣,簡直就跟于成凱說他是她的幸福一樣。
原來男人自夸起來都是一個樣,不論是自命瀟灑的金融菁英,還是開朗率直的小學老師——原來都是一樣。
想著,她不禁笑了,笑聲宛如珠玉滾盤,雋脆動听。
「不要忘了你現在在台北,是誰的地盤啊?」她睨他,水眸盈盈,蘊著難以言喻的嫵媚。
他呼吸一緊,「妳的意思是?」
「應該是由我帶你體驗人生才對。」
第九章
她說要領他見識見識台北豐富多彩的夜生活,他揚眉撇唇,一副不屑的神態,笑著說拭目以待。
她首先帶他上一家很棒的德式餐廳吃晚餐,餐廳格局不大,甚至可以說狹窄,但微暈的燈光和溫暖的裝潢,卻布置出一個充滿德國鄉村風味的環境。
他們抵達的時候,已是近八點時分,餐廳內早已高朋滿座,頻聞笑語呢喃。
「好象沒位子了。」溫泉說。
莫語涵卻不以為意,徑自走向眉須半蒼的店主人,以德語向他打招呼,一陣寒喧,體態圓滾滾的老板娘亦開心地跑過來。她一雙胖手捏了捏莫語涵的臉頰後,親自領她到靠廚房邊的一張小桌子,按著兩人坐下。
「他們是我在德國留學時的房東,人很好,老板是台灣人,前兩年才回來台灣開餐廳的。」莫語涵解釋,一面隨口點菜,「這里的德國豬腳很贊,是老板娘的拿手菜,你一定要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