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羅戀辰臉一燙,連忙抽回辮子,身子也跟著後退一步。「因為今天要拍畢業照,同學們說好要一起綁成這樣的。」落下眸,他陽剛的體魄讓她又是一陣心慌,別過頭去。
又是只穿著四角內褲——他就不能換上睡衣睡覺嗎?
她暗自嘆息,避開視線不敢看他,偏偏他毫無自覺,似乎完全不以為意……
「現在幾點了?」懶洋洋的問話打斷她的胡思亂想。
「呃,八點半了。」
「什麼?八點半?」白謹言一驚,直到現在才真正醒過來,閃電般地沖進浴室。「糟糕!我跟教授約好九點去飯店接他。他最討厭學生遲到的,以前在維也納音樂學院時,上他的課遲到超過三次,二話不說,馬上逐出師門。唉,他難得來台灣,我居然還晃點他——」
听著白謹書一連串的自責,羅戀辰先是愕然凍立原地,然後小巧的唇畔淺淺揚起一抹笑。
一向對她要求嚴格的白謹言,原來在面對指導自己的鋼琴恩師時,也是兢兢業業,不敢怠慢。
雖說白謹言是個天才,年紀輕輕便嶄露頭角,可來自維也納的老教授,顯然對他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否則他也不會如此慌張。
「快!戀辰,幫我把那條藍色條紋領帶找出來。」他在浴室一面刮胡子一面喊道,「那條HugoBoss的。那是教授送我的禮物。」
「好。」她溫聲領命,打開衣櫃,拉開專門收藏領帶的抽屜,挑出了質感名貴的領帶。「是這條嗎?」拿到浴室門口跟他確認。
他看了一眼。「對,順便幫我找件搭配的襯衫跟長褲。」
「天氣這麼熱,老師真的要穿襯衫打領帶?」
「沒錯。」白謹言點頭。他敢打賭老教授一定也是這樣穿的,說不定還會搭上西裝外套呢。
盥洗完畢後,他還刻意梳了梳發,抹上定型發雕。
「衣服呢?」跨出浴室後,他問背向他的羅戀辰。
「都在床上。」
水色襯衫、深色休閑長褲、墨藍色條紋領帶以及一條時髦的銀扣皮帶,羅戀辰都幫他整整齊齊地擱在床上。
白謹言一一俐落穿上,卻對著領帶蹙眉發楞。
「要不要我幫老師打領帶?」問話方落,羅戀辰已主動轉過身來,接過他手中的領帶,踮起腳尖,繞上他頸項。
「謝謝。」他俯子,方便她動作。
記得有一回為了參加一場音樂界的晚會,他曾經跟一條不听話的領帶奮戰好幾分鐘,如今她一接手,不到三十秒便輕松搞定,而且領結之優雅端挺,生平僅見。
據說連她父親也經常請她代勞,一向不善於打領帶的他,當然更樂於將此重任交給愛徒了。
「好啦。」系完領帶後,她退後一步,滿意地欣賞自己的杰作。
「對了,你今天畢業典禮?你爸媽會去嗎?」拿起桌上一串鑰匙,他一邊牽著她沖出家門,一面問道。
「會。」
「那正好,結束之後你就順便跟他們回家住幾天吧。我要帶你去維也納的事,你跟他們說了嗎?」
「還沒。」
「你先告訴他們,改天我再正式登門拜訪。」他匆匆交代,「還有,回家之後不許做任何粗活,有什麼東西想搬的,我會叫人去幫你打包。」
「嗯。」
「也不許下廚,別做家事。」
「嗄?」她細聲抗議︰「可是我想做蛋包飯給爸媽吃——」
「只能一次,而且不準洗碗!」他慎重吩咐,「听到了沒?」
「是。」她乖順頷首。
「還有,回家彈琴可以,可不許練習過度。」說著,他捏了捏經過半年細心呵護後,她已然柔若無骨的手。「過度練習只會毀了你的手。」
「知道了。」
「好。那我先送你到學校吧。」
「不用了,老師不是還趕著去飯店嗎?我自己坐公車去就行了。」
「我送你去。」他不容爭辯,推她上了銀綠色的保時捷跑車。
上車後,他首先傾過身為她系好安全帶,跟著才系上自己的。
踩下油門,跑車迎風飄馳,不過十幾分鐘,便到了校門口。瞥了一眼周遭熱鬧的光景,白謹言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身開門下車。
羅戀辰愕然望他,也跟著下車。
「老師你不必下車的啊,我自己會進去……」清脆的聲嗓一頓,她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忽然送至面前的燦美花束。
是紫玫瑰,綴著夢幻的滿天星。
「恭喜畢業!」手捧花束的他對她微笑,「記得多拍幾張照片。」
語畢,他瀟灑一揮手,俊拔的身子鑽入車里,風也似地消逸而去。
她怔怔佇立原地,好半晌,星眸點亮異采。湊上鼻尖,她深深一嗅花束的芳香,唇畔漾開幸福的微笑。
踏著輕巧的步履旋過身,她正要穿進校門時,一個秀麗的少女攔住了去路。
她從花束中揚首,認清面前人影後不禁一楞,「王芳婷?」
是上回拿到宋氏愛樂基金會鋼琴大賽冠軍的女孩——「你也念我們學校?」
「我是日間部的。」王芳婷態度一貫高傲,有意無意瞥了一眼羅戀辰制服上的學號。「你是夜間部的吧?」
「嗯。」她點頭,假裝沒注意到對方話語中淡淡的輕蔑之意。「好巧,沒想到我們居然是同一所學校的……」
「你怎麼會認識他?」沒等她把話說完,王芳婷便銳聲打斷。
她一怔。「他?」
「白謹言。」王芳婷不耐地攏起秀眉。「剛剛送你來的人,是他沒錯吧?」
她看到了?
羅戀辰一震,正思索著該如何回應比較恰當,王芳婷已尖聲接續——
「一定是白大哥沒錯,我不會認錯人!」說著,她狠狠瞪了羅戀辰一眼。「說!你跟白大哥是什麼關系?他怎麼會載你來學校?又怎麼會送你這束花?」一連串問話掩不住妒意。
羅戀辰听出來了,更加小心翼翼。「我……呃,現在跟白老師學鋼琴——」
「什麼?!你跟白大哥學琴?」王芳婷震驚不已,瞪圓一雙丹鳳眼。「怎麼可能?白大哥不收學生的!就連我姊姊跟他交情這麼好,當年求他教我彈琴他也不肯,為什麼會收你——」她一頭,又妒又怒。「上次比賽你連前三名都沒進,他究竟看上你哪一點?」
羅戀辰沉默不語。
王芳婷更生氣了,瞪視她的眸光如火,飽含威脅意味。「你說話啊!羅……天!我連你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你明明只是個無名小卒,為什麼白大哥肯敦你?說!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狐疑地掃視她全身上下。
怎麼?難道她懷疑她跟白老師援助交際嗎?
羅戀辰眉一顰,感覺有必要為自己辯護。「我什麼手段也沒用。」她盡量保持平靜的語調。「是老師自己來找我的。」
「是他自己找你的?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
「我不信!你肯定用了什麼卑鄙手段!」王芳婷氣急敗壞。「你別得意!等我姊姊去問他就知道了。白大哥什麼都會告訴我姊姊,她一定有辦法識破你的詭計。」
什麼詭計?羅戀辰沒好氣地翻翻白眼,難不成她以為她能押著白謹言,強迫他收自己為徒嗎?
不過話說回來,她姊姊跟白謹言是什麼關系?為什麼他什麼都會告訴她姊姊?
比起王芳婷帶刺的言語,羅戀辰發現自己比較介意的,反而是白謹言跟她姊姊的關系。
他們交情真的很好嗎?有多好?他們……是戀人嗎?
不!不可能的。老師說過他沒有女朋友,他的戀人就是鋼琴,而且住在他家這半年來,她也從沒發現他跟哪個女人有特別親密的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