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去。」
她果真正對客人發飆。
四樓某間西式豪華套房里,一個年約四十多歲、臉泛油光的中年男子,正一臉不知所措地拉扯著領帶,而鋪了水色床罩的床榻上,則坐著一個染著金色秀發的漂亮女孩,她一面百無聊賴地看著一切,一面吸煙。
那女孩,顯然並未成年!
莊意森蹙眉,命令其他人退出套房後,先行關上房門。
他沒理會席薇若,直接面對客人,「對不起,這位先生,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你、你是──」
「我是總經理莊意森。」他禮貌地回答。
「總算來了一個能講理的人了!」年輕女孩諷刺道。
他淡漠地瞥她一眼。
「莊先生,你來最好,跟你們董事長說說,芳芳是我女兒,不是什麼應召女郎,叫她別胡說八道!」中年男子十分氣憤,可雖是滿肚子怨氣,細小的眸卻怎麼也不敢朝席薇若瞟去。
席薇若冷笑一聲,「真是你女兒?那我實在太失禮了。這樣吧,我派人送份賠禮到貴府去,順便打電話跟尊夫人致意一聲,如何?」
「不……不用了!」中年男子銳聲拒絕。
「何必客氣呢?李先生,」裹著糖蜜的嗓音任誰都听得出其間藏著毒藥。「我好不容易才跟貴公司問出貴府的電話呢,你就讓我們表示一下誠意又何妨?」
「你──」中年男子臉色鐵青,握緊拳頭,視線才剛觸及席薇若美艷冰冷的容顏,心跳立即不爭氣地加速,只得轉向莊意森,「莊先生,這難道是你們飯店的待客之道嗎?這樣侮辱客人!我警告你們,如果今天不道歉,我就昭告天下說你們落月莊服務差勁!」
「是誰昭告天下還不曉得呢。」席薇若閑閑丟出一句。
「薇若!」莊意森怒視她一眼,跟著扯住她手臂,將她往門外帶,「你先出去好嗎?這里由我來處理。」
「為什麼!」她試圖抗議,卻被他厲聲打斷。
「因為我才是總經理,這是我的工作範圍。」
她咬唇,直直瞪他,星眸變換數道復雜光影。
「你放心,我會好好處理的。」他放柔嗓音。
「你最好是!」她恨恨地道,再瞪了中年男子一眼,方昂首離去。
見她背影消逸後,中年男子松了一口氣,放膽碎碎念,「所以我說,怎麼能讓女人當什麼董事長?你看她恨本不分青紅皂白!自以為是嘛!長得漂亮有什麼用?像做生意這種事還是應該讓男人來,你說對吧?莊先生。」他討好地望向莊意森,試著將他拉到同一陣線。
莊意森只是冷冷望他,「李先生,對于我們董事長方才過于激動的言行,我在此先向您道歉。」
「啊,也不用這麼客氣啦!」他自以為瀟灑地擺擺手,「只要你們表示一下誠意就行了,比如說給我住宿優惠什麼的。」
「我們願意不收取李先生一分一毫,您在這邊的住宿及其他費用都不計入帳單。」
「真的?」中年男子眼楮一亮,「你很夠意思嘛,兄弟。」伸手欲槌莊意森肩頭一記。
他斜斜避開,銳眸轉向年輕女孩,「這位小姐……真的是令千金?」
「哈!你看我像嗎?」她聳聳肩,深深吸一口煙,朝他吐去白色煙霧。
「你也知道,男人嘛,總是有些生理。」中年男子的語氣一半是尷尬,一半卻也理直氣壯,「你一定能了解,對吧?」
「我了解。」他淡淡一笑,跟著打開無線對講機,「櫃台嗎?我是總經理,威尼斯套房的客人要退房,派人過來幫忙提行李。」
「是。」
中年男子愕然望他,「你沒……搞錯吧?我沒說要退房啊!」
「李先生該回家了。」他語氣驚人地冷靜,「這位小姐想必也急著回家吧?」
「我是無所謂啦。」女孩捻熄煙蒂,隨手拋落在地,她站起身,搖擺著幾近半果的身軀走向莊意森。「你滿帥的,大哥,有需要的話隨時找我援交,不必客氣哦。」她拍拍莊意森的頰,接著回頭,冷淡又不屑地瞥了中年男子一眼,「本小姐沒興致了。我看今天就算了吧,‘叔叔’。」
有意強調的稱謂讓中年男子臉色一變,忽青忽白,看來可笑至極。
莊意森沒再理會他,在女孩離去後,他彎腰拾起煙蒂,也跟著走出套房。
席薇若正在長廊轉角等著他。
「怎樣?搞定了嗎?」
「我安排他退房了。」
「就這樣?」她挑眉。
「不然你還想怎樣?」他瞪她,「難道真要將客人送到警局去嗎?」
「本來就該送他去警局!你也看到了,他跟未成年少女援助交際!」
「沒錯!他是不對。」他扯住她手臂,將她拉進員工電梯,確定電梯內無人後,才轉身繼續教訓她,「可你要注意,我們開的是飯店,是以服務客人為宗旨,我們的目的是讓客人感到賓至如歸,不是當累羞辱他們!」
「你!」嚴厲的喝斥刺傷了席薇若,她驕傲地揚起下頷,「對!你說得沒錯,我們開的是飯店,不是賓館!你懂嗎?我無法忍受那些臭男人在這里做那種不干不淨的事!」
「所以你就親自跑到客人房里痛批他嗎?你不覺得自己做得太過火了?」
「哪里過火?」她挑釁地瞪他,「我覺得自己做得很對!」
「怒斥客人的舉動絕對不能說對!無論他犯了什麼錯,我們都沒資格加以評判,他是客人,我們是服務人員!」
「哈!」她冷笑,「意思是他是高高在上的上帝,我們只是人間賤民吧?」
「席薇若!」他怒聲一喝。
她不理他,在電梯門開啟後,迅速穿過門廳,往戶外庭園疾奔。
他快步跟上,「你去哪兒?」
「你管不著!」她憤然回應,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聲響。
莊意森擰眉,正想說些什麼時,無線對講機忽地傳來年輕男人的嗓音──
「總經理,我是櫃台領班小白。」
「什麼事?」他問。
「真真在這里,她想見你。」
「真真?」
「她說她一個人很寂寞。」
「什麼?」听聞領班的報告,席薇若反應迅速地搶過莊意森手中的無線對講機,「我是董事長,真真她媽去哪兒了?」
「半小時前出去了,說要到海灘走走。」
「把女兒一個人丟在這里?」
「她請我們照顧真真──」
「SHIT!」席薇若詛咒一聲,將無線對講機摔回給莊意森,腳步一旋,往海灘的方向走去。
「你做什麼?」莊意森連忙拉住她,「你該不會又要去罵真真的母親吧?」
「沒錯!我是要去罵她──」
「席薇若!」他定住她身子,用力轉過她身軀,湛眸噴著火焰,「我剛說的話你沒听懂嗎?」
「可是她丟下女兒一個人!她才六歲!」
「她托我們幫忙照顧。」
「那還是算丟下!」她銳聲喊道,明眸射出逼人怒意,「她丟下真真,自己跟男人卿卿我我,這算什麼?他們把我們飯店當什麼?這里可不是男女幽會的場所!」
「這里是度假飯店,客人來這里是要度假,他們要放松身心──」
「所以就可以丟下孩子不管嗎?所以就可以背著老婆在這里跟未成年少女援交嗎?所以就可以隨這些人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他們付錢,我們就得把他們當王公貴族伺候嗎?」她一句接一句,掩不住激動神態。
「薇若──」
「我不要這樣的飯店!」她臉頰因氣憤而嫣紅,「我討厭這樣的飯店!我恨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