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買下了她?他竟說他買下了她?!
「你別太過分!」驚怒交加,令她揚手一揮,重重甩他一巴掌。
英俊的臉,淡淡浮上五指紅印。
她瞪視他,充滿恨意地瞪他,可滾燙的淚水,卻不爭氣地滑落。
她覺得心痛,整顆心像遭受某種外力毫不留情地敲擊,應聲碎裂。
她的心碎了,因為她的自尊被他狠狠地踩落在地,因為她愛戀的人竟如此瞧不起她。
有什麼比承受你所愛之人的鄙夷更讓人難受的事?
如果她就這樣嫁給了他,他一輩子都不會尊重她,一輩子都會瞧不起她!
而她無法忍受,無法忍受她愛的人在看著她時,眼中永遠藏著一絲不屑……
「我會做給你看的!不需要這樣的婚姻交易,我……會做給你看的!」
「什麼意思?」
「意思是,」她仰起頭,「我們的婚約取消了。」
「什麼?!」他不敢置信,火焰雙眸瞪視她好一會兒,才咬牙道,「你做不到的,可兒。」
是嗎?蒼白的唇一扯,「那就等著瞧吧。」
「可兒!」
她沒有看他,別過傷痛的眼,望向依然不停潑濺水花的噴泉。
月,依然泠泠;風,依然沁涼;這座噴泉,依然是他們的「老地方」。
依然是爭吵的老地方啊!
蒼白的唇角,淡淡地、澀澀地一扯。
她現在才明白,有些事,原來很難改變……
第七章
有些事,很難改變。
比如他與她的關系,比如兩人總以嘲諷對方、刺傷對方為樂的行為舉止,比如他從很久以前就討厭她的事實。
十年多的交鋒,怎可能一夜之間就停戰?
她真傻,以為能在短短時日便改善彼此的關系,以為只要願意求和,她也許……能夠得到他的心。
她真傻,太傻了。
額頭抵住玻璃窗扉,路可兒對自己低低地、沙啞地笑了。
回轉眸光,她痴痴望向那幅依然高高掛在牆上的相片,心驀地一扯。
相片上的人兒依然如此高傲,如此自信,依然用著那樣睥睨的眼神直視前方,以為自己能夠得到任何想得到的東西。
她不知道,其實她不能得到任何東西的。
她不知道,她最想得到的如今也離她最遠。
她不知道,當她想要的離她愈來愈遠時,她也只能無助地放手……
他走了。
初雲告訴她,在與她大吵一架後的隔天,他便收拾行李離開楚家,趕赴機場。
誰也不曉得他打算去哪里,他也不肯告訴任何人,只拋下一句話——
婚禮的事隨便你們怎麼安排,總之我回來簽字就是了!
他就這麼走了,瀟灑、率性,卻也決絕。
她很明白他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走的,她太明白了。
失望、憤怒、厭惡、憎恨,現在的他巴不得離她遠遠地,永遠也不要再見到她。
可他依然決定繼續進行雙方的婚事。
為什麼?
因為他終究還是放不下她嗎?因為他終究不忍心看著路家一敗涂地,不忍心看著相識多年的她因為家道中落而傷心難過嗎?
因為他雖然討厭她,可還是關心她,還是希望她過得好?
因為他……同情她……
「他同情我。」她喃喃自語,一種悲哀的感覺緊緊攫住她,「他同情我。」
她閉了閉眸,忽地再也承受不住滿腔酸苦,身子一倒,躺落在床上,怔怔望著天花板。
可她不需要他的同情!與其讓他一輩子因而瞧不起她,她寧願舍棄楚家的經濟援助。但眼看著父親日日為了周轉資金忙得焦頭爛額,她又十分不舍。
究竟,她該怎麼做呢?
連續幾天,她就這樣躲在房里思考這近乎無解的問題,靜靜發愣,直到父親與家庭醫生帶來一個令她震驚萬分的消息。
「什麼?女乃女乃病了?」
「嗯。」路庭寶搓著手,一副慌亂失措的模樣,「其實女乃女乃在日本就感冒了,身體一直不舒服,可因為她听說……嗯,醫生說匆忙趕回來讓她的身體負荷不了,所以才會病倒。」
「听說什麼?」她睇向父親,忽然驚恐地瞪大眼,「女乃女乃知道餐廳的事了?對不對?是不是這樣?」
路庭寶沒回答,垂下頭。
毋需父親再多言,她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急急沖向女乃女乃的房間。
路家老女乃女乃正躺在床上,皺紋滿布的老臉十分蒼白,前額微微泌著汗。
「女乃女乃,你怎麼了?怎麼剛到家就病了?」路可兒驚呼一聲,跪倒在床前,緊緊握住女乃女乃冰涼的手,「你沒事吧?還好吧?」
「我……還好。」路女乃女乃勉力微笑,「人老了,毛病難免多了點,醫生說我休息一陣子就沒事了。」
「女乃女乃!」她痛喊,眼角含淚。
「傻孩子,都說沒事了,還哭什麼?」路女乃女乃安慰她,抬手撫上她同樣蒼白的頰,「我才幾天沒見你,怎麼瘦成這樣?」又是心疼,又是責備。
路可兒心一緊,「我沒事,女乃女乃。」勉力拉開微笑,「我很好。」
「還想騙我?瞧瞧,眼楮都腫了,這幾天肯定沒睡好,還流了不少眼淚吧。」
「哪、哪有。」
「還說沒有。」路女乃女乃搖頭嘆息,「你也不必閃躲了。你爸爸惹出夾的禍我都知道了,你跟懷風的婚事我也听說了。」
「女乃女乃你……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路女乃女乃點頭。
「是爸爸告訴你的嗎?」爸爸怎麼敢?怎麼敢把路家快破產的事告訴女乃女乃?「爸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女乃女乃身體不好,還讓你為這件事匆忙趕回來︰」
「不是你爸爸說的,你以為憑他那點膽子,敢告訴你女乃女乃我嗎?」路女乃女乃譏諷地撇撇嘴,「是那些跟我們家有往來的老銀行特地打電話告訴我的。」
「什麼。」
「你想想,女乃女乃跟那些銀行董事都是老朋友了,他們在抽銀根前怎麼會不先知會我一聲?也就是這樣,我才知道你爸爸竟然闖了這麼大的禍。」她又嘆口氣,「都怪我這些年身子不好,沒法照看生意。」
「女乃女乃——」
「我想,只能同意他們抽銀根了。」
「同意他們抽銀根?」路可兒一驚,「可是為什麼?我們不能沒有資金啊!」
「現在經濟這麼不景氣,銀行也要想辦法沖銷呆帳啊,不讓他們抽銀根,難道要他們陪我們一起死?做生意固然講人情,可也不能不顧現實,他們肯先跟我商量已經算給我們面子了。」說著,路女乃女乃咳了幾聲。
路可兒連忙翻過女乃女乃的身子,輕輕為她拍背,「那我們……以後怎麼辦?」
「你說呢?」路女乃女乃不答反問。
她一怔。
「你爸爸想讓你跟懷風結婚,好向楚家要錢,你覺得怎樣?」
「我——」
「我已經打過電話給你楚伯伯了,告訴他我們家的經濟狀況,他知道後好像沒有很吃驚。」
路可兒一愣,「這表示——楚伯伯也早就知道了嗎?」
「以為可以瞞住風聲的大概只有你爸爸一個人吧。」路女乃女乃苦笑。
「楚伯伯既然知道,他不生氣嗎?我們這樣利用他——」
「他說他很喜歡你,本來就很想讓你做楚家媳婦。」路女乃女乃頓了頓,「你呢?可兒,你怎麼說?」
「我——」她掙扎許久,終於還是決定吐露心聲,「我反對!」
「你反對?」
「對,我反對。」她語氣微澀,「我不想為了錢結婚。」
「哦?」路女乃女乃翻回身子,直視她,蒼眸中似乎閃過一絲銳光。
「女乃女乃,我——」她深吸一口氣,「我不想被人瞧不起。」
「怎麼說?」
「如果我為了楚家的錢嫁給懷風,他一輩子都會瞧不起我的,我不想那樣。」
「你希望懷風尊重你。」路女乃女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