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們是半斤八兩。」他不以為意,啜了一口咖啡,「好喝。」臉上的表情滿足無比。
她看著,心髒不覺一牽,眼眸不知不覺點亮笑意。
「莫傳宇,你為什麼……」
為什麼不結婚?
話語未落,手機的鈴聲驀地響起,教她只得將問題哽回喉頭。
「多啦A夢?」听聞童年時代熟悉的卡通主題曲旋律,莫傳宇半嘲弄地眨眼。
藍靈朝他皺了皺嬌俏的鼻尖,「不行嗎?」她扮了個鬼臉,拾起擱在客廳桌上的手機,望見屏幕上顯示的人名,容色不覺刷白。
她關機多日,以為他應該死心,可沒想到剛打開手機他的電話便來了。
「怎麼了?」察覺到她表情不對勁,莫傳宇跟著皺眉。
「沒。」她倉皇響應,急急按下結束鍵。
「為什麼不接電話?」
她勉強一笑,正試圖解釋時,鈴聲再度響起,聲聲刺耳,催得她心跳加速。
她用力按鍵,索性關機。
「是他打來的電話吧?」莫傳宇靜靜問道。他沒有點明『他。是誰,可兩人都心知肚明。
她沒有回答,猶豫許久,終于輕輕點頭。
「妳跟他到底怎麼一回事?」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她慘然一笑,跟著垂落羽睫。
「朱霆御出來選立委的時候,我听說負責籌畫活動的人是妳的公司,吃了一驚。」他低聲說道,語氣嚴肅,「我以搞妳不會願意再跟他有所牽扯的。」
「其實,是我主動爭取這個case。」她啞聲回答,「一方面是為了替公司帶來一筆大生意,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想證明自己。」
「證明什麼?」
「證明我已經不再在乎他。」她撇過頭。
「但妳還是在乎。」他接口,語氣有些冷淡。
她咬住下唇,不語。
他瞪她,一股莫名的怒意突如其來攫住他,令他口氣不知不覺凌厲起來,「妳是傻子嗎?怎麼到現在還忘不了那個負心漢?一個為了娶有錢人家的千金不惜拋棄女友的男人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我知道他不值得,可是……」她軟弱地想為自己辯解。
「可是什麼?因為他太迷人,太性感,所以妳至今還是忘不了他?所以只要他隨口幾句話,妳就傻傻跟人家上賓館?」他怒氣沖沖,鐵青的臉色彷佛隱忍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妳是白痴嗎?跟一個有婦之夫扯在一起對妳有什麼好處?」
「你!」他譏嘲的口氣激怒了她,倏地揚起眼簾,眸光怨恨,「你沒資格管我的事!就算我還喜歡他,就算我跟他上賓館,也輪不到你這樣盛氣凌人地過問!」
「笨蛋!」她的反唇相譏令他更加憤怒,忽地展臂用力攫住她肩膀,「妳妳該不會真的跟他上床了吧?」
「關你什麼事?」
「那麼,妳果然跟他上床了。」他冷冷說道,面色陰沉得難看。
「我沒有……」
「搶別人的老公很好玩嗎?尤其是那種自私自利的男人,真不懂妳為什麼對他念念不忘……」
「我說了我沒跟他上床!」她銳喊一聲,他話中明顯的輕蔑令她心髒一痛,淚水跟著不爭氣地燙上雙眸。
他一愣,「沒有?」
「沒有!」她憤然響應,容色發白,嗓音發顫,「我只是……只是想找個隱密的地方談話而已,我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都是那些記者胡說八道——」
「藍靈。」望著悄悄滑落她臉頰的兩行淚,莫傳宇心一緊,他伸出手,想安慰她,「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別踫我!」藍靈別過頭,甩開他的撫觸,「我是……我是抗拒不了他,我是很傻,很笨,他幾句話就哄得我迷迷糊糊,連自已到了哪里都不知道——」她說,雙肩不停顫抖,「又怎樣?我是……我曾經……曾經那麼喜歡他,那麼愛他,只要他一句話,我願意為他做所有的事——對,我忘不了他!我就是……就是忘不了他——」她忽地一哽,雙手掩住臉頰,低低啜泣。
「藍靈——」莫傳宇胸腔緊窒,看著強自鎮靜許多天的她終于忍不住發泄滿腔愁苦與委屈,他既心軟,也心痛。
軟的是,他不該如此毫不留情斥罵她,痛的是,這痴傻的女人果然還愛著那個男人——
難以言喻的滋味漫開心頭,他閉了閉眸,將掩面痛哭的她擁入懷里,溫柔地拍撫她起伏不定的背脊,「別哭了,藍靈,是我不好,我道歉,好不?對不起。」
「你本來就該道歉——」她沙啞著嗓音,本能地更加偎入他溫暖的胸懷尋求安慰,「你干嘛那樣罵我?干嘛說我……搶別人老公——」
「對不起,藍靈,真的對不起。」他急急道歉,語氣掩不住焦急,「妳原諒我好嗎?我不是故意那樣說的。」
她從他懷里揚起頭,眸中漾著淚光,「我才不是那種狐狸精——」
「我知道。我錯了,對不起。」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令他有種沖動想痛掌自己自己耳光,「妳就當剛剛是一條狗在叫吧,汪汪,汪汪!」
他可笑地學著狗叫,有意逗她開心,她听了,果然破涕為笑。
「你神經病!」她忍不住敲了他的頭一記。
對她的嬌嗔他只是微微一笑,「要不要上貓空喝茶?」
「上貓空?」突如其來的邀請令她一怔,「現在?」
「對,就是現在。」
*****
說做就做,一個小時後,他已然開車帶她上了木柵山頂,在一家視野遼闊的茶坊坐定。
「以前念書時,我常常跟同學來這里喝茶。」他對她微笑,流轉眸光,俯視山下燈光燦爛的夜景。
「我以前——也常來。」她怔怔看著他,看著微涼的夜風嬉戲地卷起他額前發綹。
「要喝什麼?」接過工讀服務生遞來的菜單,莫傳宇一面翻閱一面問道,「凍頂烏龍?文山包種?還是來點玫瑰花茶?」
「……我想喝龍井。」
「那就要龍井吧。」他對服務生說道,又要了幾盤瓜子、魷魚絲之類的小點心。
藍靈默默看著他跟服務生說話,不語。
他察覺了她的恍惚,「怎麼?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為什麼帶我來這里?」
「看看夜景,心情不是會好一點嗎?」他微笑,跟著指指蒼藍色的天空,「這里可是台北少數可以看到星星的地方哦。」
她順著他調轉眸光,果然發現天空疏疏落落綴著幾顆星子,一眨一眨的,仿佛正對著她淘氣地微笑。
有點像他每回看著她笑的模樣,淡淡嘲弄,淡淡調皮。
她朦朧地想,神思迷惘。
她記得很久以前有一回,他也專程帶她去看星星——對了,就是大學畢業那年,她剛剛養好身體出院時,他騎機車載她到淡水海邊。是為了安慰失戀的她吧。雖然在醫院醒來時,他曾經那麼可惡地嘲笑她傻,可她住院的期間,他卻每天來探望她,出院那一天,還借著慶祝名義帶她到海邊看星星。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只是想讓她嘗嘗欠人恩情的滋味,雖然他總是說他這麼做只是想看她不情不願的表情,但——
一個人真能因為純粹取樂,而對另一個人那麼好嗎?像這一回,他不也讓她誤會他有個兒子,讓她以為他的幫助只是為了交換她為他操持家務?
事實上,他什麼也沒要求她做啊!甚至在她不小心切傷手指時,緊張兮兮地為她上藥。
一念及此,藍靈忽地揚起眼睫,兩束清亮的眸光逼向莫傳宇。
後者一愣,「怎麼?」
「莫傳宇,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直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