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終于揚起眼眸,「他出車禍了,讓人開車碾過。」
「而妳懷疑是我派人干的?」
「我懷疑?」她瞪他,咬住下唇,拼命想忍住哭泣,哽咽的泣聲卻依然不停地逃出喉間,「不,我不是懷疑,我認為就是你做的。路西法,是你!對不對?是你派人故意開車撞他的,對不對?對不對!」
凌厲的嗓音宛若喪鐘,將路西法狠狠推向地獄。
他怔立原地,瞪視著悲憤地質問著他的燕琉彩。
「告訴我,是不是你做的?究竟是不是你?」
銳利的薄唇忽地劃開冰冷笑弧。
「是又怎樣?」他冷冷反問。
他早就在地獄了,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沈淪了……
「你……怎麼可以?」她不敢置信地望他,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像秋風中簌簌飄下的落葉,既傷感,又無助。
「你……怎麼能那樣做?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他是我……是我──」她說一頓,雙手覆住臉龐,悲痛地哭泣。
他替她接下去,聲調毫無起伏,「明明知道他是妳喜歡的人,對吧?」
燕琉彩驀地放下手,眸中燃起兩道烈焰,與淚水融成炙烈的傷痛,「是的!我是喜歡他!你明知道我一向那麼仰慕他,那麼欣賞他!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卻還──」她忽地上前,舉起雙拳搥打著他堅硬的胸膛,「你是我的朋友,卻這樣對我喜歡的人!你怎麼可以?怎麼能這樣絕情?」
路西法不說話,任由她擊打著胸膛,任由她宣泄滿腔怨恨。他定定站著,藍眸漠然直視,望向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路西法,你好過分,真的……好過分──」燕琉彩停下動作,顫抖的身軀緩緩滑落,雙手無力地攀著他腰際衣襟,「你究竟想怎麼樣?還要……傷害多少人才夠?路西法,路西法──」她揚起寫滿沈痛的容顏,「我知道你很恨這個世界,恨那些研究克隆的科學家,可是你──能不能停手了?求求你,能不能……」
「我不會停手的。」他截斷她,清冷的嗓音像來自另一個世界,遙遠得令人心痛。
心,碎了。
燕琉彩伸手抹去淚水,瞪著眼前神色冷然的男人。他是那麼陰沈,那麼冷酷,那麼不以他人的生命為意。
在他心底,只有仇恨,最冰冷的仇恨,只有報復,最嚴厲的報復。
她踉蹌地站起身子,深深地、長長地瞪他一眼。
「我討厭你!」
語畢,她驀地旋身,跌跌撞撞地沖出玻璃花房,沖入外頭的狂風暴雨。
路西法瞪著她蒼白的背影,好半晌,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直到一直侍立在門外的亨利開了口,「長官,要不要我讓人把燕小姐帶回去?」
他默然搖頭。
「長官,」見他蕭索的模樣,亨利忍不住焦急,「那家伙出車禍明明不關我們的事……」
藍眸凌銳地瞪他一眼,他驀地住了口,半晌,才鼓起勇氣,「這樣讓燕小姐跑入大雨中可以嗎?她不知會跑到哪里去……」
「她一定是回醫院陪仲村英樹去了,讓她去吧。」路西法沉沉說道,眸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情感,「派人看好她,別讓她出事了。」
「……是。」
第九章
連續兩天兩夜,燕琉彩一直守在加護病房。
在經過幾個小時搶救後,仲村英樹保住了性命,可卻因太過虛弱陷入了昏迷,負責執刀的醫生沒辦法確定他會昏迷多久,只能將他送進加護病房密切觀察。
實驗室的同事見老板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一個個都回去工作了,只有她,依然堅持留在醫院。
她走不開。
一個從求學時代就一直對她特別照顧、亦師亦友的人正躺在醫院里昏迷不醒,教她如何能放心離去?更何況他還是她偷偷仰慕的對象。
除非見他平安醒來,否則她怎麼也無法安心。
「對不起,Sam,對不起。」她握住床上男人的手,拼命對臉色蒼白的他道歉,雖然連她自己也不甚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道歉。
也許是因為害他成了這副模樣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是她的好友……是路西法讓他幾乎丟了性命,是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傷害了她關懷喜歡的人──
「對不起,Sam,真的……對不起。」燕琉彩掩落墨睫,感覺這兩天一直糾纏著她的淚水又再度竄上眼眸,「對不起──」淚珠,一顆一顆墜落,攀上她的頰,也飛上他手腕。
路西法,路西法,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傷害他?
她一面默默垂淚,一面在心中痛楚地吶喊。
真的好痛好痛──她的心,真的好痛。
痛的是她視為好友的人傷害了她關心的人,痛的是他竟不在乎這麼做也會傷害她。
「難道你……一點也不在乎我會難過嗎?」她喃喃地,問著一個不在此的男人,「如果是我,絕不會傷害你關心的人,因為我……不舍得你難過,可你卻……你卻──」
他卻舍得她傷心,舍得她難過!
「路西法,我真的……好討厭你──」巨大的傷感攫住她,她再也忍不住了,螓首垂落病床邊緣,哽咽哭泣。
哀淒的哭聲似乎驚動了床上的人,他微微動了動手指。
察覺到緊緊握住的手有了動靜,燕琉彩立即揚起頭,「Sam,你剛剛動了嗎?你醒了嗎?」
他沒有回答,臉色依然蒼白,可嘴角卻無力地一扯。
他醒了!
突如其來的領悟振奮了燕琉彩低落的心情,她連忙站起身,按下床邊的喚人鈴。
在她這麼做的時候,兩天來一直昏迷不醒的仲村英樹終于緩緩展開眼眸,他眨眨眼。
「Jade,是妳嗎?」
听聞他的嗓音,燕琉彩幾乎又想哭了,她連忙展袖拭去淚痕,「是我。Sam,你等一等,醫生馬上來看你了。」
「嗯。」仲村英樹應了一聲,黑眸朦朧地望她,「妳一直在這里守著我?」
「我不放心。」
他微微笑,「Jade,妳真善良,待人總是這麼好。」
她搖頭,「我留在這兒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仲村英樹柔柔說道,「我沒事了,妳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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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檢查過仲村英樹,宣布他已經正式月兌離危險,接下來只要一段期間的靜心休養以及腿部的復健就可以了。
「小姐,妳可以放心了。」他對燕琉彩和善地笑道,「妳的男朋友沒事了。」
「啊。」她聞言一愣,「不,Sam不是……」
「你誤會了,醫生。」仲村英樹替她解釋,「她只是我朋友。」
「是嗎?我看她那麼悲傷的模樣還以為──」他頓了頓,聳了聳肩,「那麼我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吧。」
目送醫生和護士離去後,燕琉彩回過身,「要喝杯水嗎?我倒給你。」
「謝謝。」
「別客氣。」她微微笑,倒了一杯水,扶起他的頭,慢慢喂他喝下,「還要嗎?」
他搖搖頭。
「我沒事了,Jade,妳先回去吧,妳男朋友肯定擔心妳呢。」
路西法?
燕琉彩容色一白,她深吸一口氣,拼命抑制忽然狂亂的心跳,「沒關系,我再多陪你一會兒。」
「妳走吧,我也就睡了。」
「不,我不走!」她忽地嗓音尖銳。
她不回去,回去面對路西法嗎?不!她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怎麼了?Jade?」仲村英樹為她忽然激動的模樣感到困惑。
「不……沒什麼。」她勉強應道,朦朧的眼眸忽地凝定他,「Sam,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