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嘴唇?」她連聲音都變了。
「很倔強的一張嘴,會不知不覺勾起男人的征服。」他漫不經心地解釋,接著轉頭,沖她拉開一抹微笑。
她沒有回應,完全木然,震驚失神的模樣仿佛他方才說了什麼天方夜譚。
喬石望著,忍不住笑了,俯身在她臉頰快速地啄吻,「你這副樣子真可愛,薰。」他懶洋洋地評論。
你這副樣子真可愛,薰。
他就這麼大剌剌地拋下一句,毫不在意地偷了她一個吻。
矢島薰想,瞪著鏡中的自己,方才遭喬石啄吻過的臉頰仿佛還有點微熱,泛著淡淡的紅。
她不自覺揚起手臂,撫向頰上那瓣明顯的薔薇。
她咬緊牙,翻找腦海里的記憶庫,極力想憶起自己從前是否有遭男人突襲的經驗,結論是──沒有!
從來沒有男人膽敢不經她的同意便踫觸她,他們多數在遭她白眼一橫後便會打退堂鼓,在知曉她身為總理大臣千金的嬌貴身分後,更不敢妄自僭越。
唯有他。
唯有他膽敢在漫不經心地踫觸她後,還能假裝沒發生過任何事,自得其樂地一面哼歌,一面開車。
他究竟將她當成什麼了?
「該死!」她低低詛咒一聲,一面低下頭,捧起自水龍頭流瀉的沁涼水珠潑向自己。
她要洗臉,洗去那個男人可惡的印記,洗去頰上那塊怎麼也無法褪去的熱氣。
好不容易洗干淨臉後,她總算稍稍回復冷靜,伸手扯下潔白的紙巾,抹乾一臉濕潤。
到走出浴室時,她終於感覺自己又是那個總是冷靜自持的矢島薰了。
可當她越過一座中國屏風,來到家庭式旅館溫馨舒適的客廳時,費盡吧辛萬苦掛上的面具又開始崩毀。
「你在──做什麼?」她銳聲問,翠眸瞪向正悠然躺在沙發上吃喝的男人。
他正在盡一切力量弄亂原本一塵不染的客廳──沙發椅背隨意掛著他月兌下的西裝外套和領帶,地板倒著Buck啤酒罐,桌上則零零落落躺著各種已拆封的零食。
「你看到了。」對她的質問他絲毫不以為意,在桌角的控制面版一按,打開了電視,「我正在休息。」
「看得出來。」她語帶譏刺,在另一張單人沙發坐下,坐姿端正,綠眸直直逼向正專注盯著電視螢幕的喬石。
當他隨著月兌口秀主持人一句玩笑話爆笑出聲後,她秀麗的面容一白,呼吸跟著急促。
半晌,她好不容易勻定呼吸,「你打算休息到什麼時候?」
他毫無反應,端起桌上的啤酒罐飲了一口,黑眸仍然直盯著電視。
她只得耐著性子再問一次,「喬先生,請問你打算休息到什麼時候?」
「啊?」他仿佛終於听到她的問話了,眸光瞥向她,神情微微茫然,「你餓了嗎?」
他根本答非所問!
矢島薰深吸一口氣,感覺耐性即將宣告用罄,「我不餓。」她微微一笑,首先禮貌地回答他的問題,「我只是想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要開始進行調查?也許我該先打個電話給地方警局,告訴他們我們已經到了。」
「不錯,是應該通知他們一聲。」
總算說句人話了。
「那麼我打電話給他們,順便要他們準備一下案子的資料。」說著,她打開手機就要撥號。
「不必了。」他阻止她。
她愕然望他,「不必?」
「我們不跟他們見面。」他解釋,一面伸手從零食袋里掏出一顆豌豆,拋入空中,然後用嘴去接。
矢島薰瞪著他的動作,震驚莫名。
他注意到她的表情,卻只是微微一笑,「要不要也來一顆?挺好吃的。」
「不,謝謝……」她怔怔地,「我們真的不跟地方警官見面嗎?」不死心地再確認一次。
「不。」他堅定地回答,繼續拋接著豌豆。
「那我們──要做什麼?」
「先吃晚飯吧。開了六個多小時的車來到這里,什麼也沒吃,我可餓壞了。」他站起身,伸著懶腰。
你不是才剛喝了兩罐啤酒,又吃了一堆零食嗎?
她瞪他,看著他伸罷懶腰後,又簡單地做了幾個伸展身體的動作,然後邁開長腿走向廚房。她連忙起身,跟著他轉入廚房,望著他打開冰箱一陣東翻西找,取出一大堆食材擱上白色雲紋流理台。
「你做什麼?」她莫名其妙。
「看不出來嗎?我打算做飯。」
「你要做飯?」她不敢相信。
「沒錯。」他沖她朗朗一笑,「讓你見識一下上海男人的能耐。」
「上海男人的能耐?」她茫然不解,卻在瞪視他洗菜、切肉、準備調味料等一連串迅速又俐落的動作後逐漸有了概念。
烹飪對他而言似乎是家常便飯,完全不是難事,迅捷的動作更隱隱有餐廳大廚的架勢。
在燒熱油鍋時,他在黑色套頭毛衣及深色牛仔褲外罩上一件白色圍裙,可這樣的視覺效果絲毫不顯可笑,反倒不可思議的──性感?
一念及此,矢島薰不覺微微迷惑。從小到大,她不曾見過任何男人在廚房料理,更不曾想像原來男人做菜的模樣竟如此性感。
他高大俊拔的身子在略嫌狹窄的廚房靈活地轉來轉去,他在洗菜時,水珠會毫不客氣地沾上他垂落額前的發綹,他可以輕輕松松單手持鍋在空中甩落蛋炒飯,他在起鍋時,對鍋中料理專注的凝視就好像正欣賞著某個嫵媚的美人……
他性感且迷人──
天──
矢島薰驀地旋過身子,緊緊靠著廚房門旁米色牆面。
她感覺呼吸緊窒,幾乎就要透不過氣來,而雙腿,莫名其妙地發軟。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的心跳那麼急促,呼吸那麼不穩,而臉頰,燙得她頭暈目眩?
她不明白為什麼,唯一確定的是,這是她這輩子第一回有這樣的感覺。
第三章
炳斯汀王國。黑海邊。聖卡爾鎮。
黑海的浪翻滾,洶涌著白色波濤,仿佛來自遠古的回響,一陣陣,一波波,訴說著久遠以前的故事──
將近一世紀前,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黑海邊的小鎮,一個少女被殺了,赤果的玉體吊在懸崖邊用樹枝結成的十字架上,在白金色的月色掩映下,宛若獻給神只的完美祭品。
從此以後,小鎮仿佛遭受了詛咒,每隔兩年便有一個美艷的少女這樣被吊在臨海的懸崖──少女也許來自鎮內,也許是路過此地的外地客,她們的年齡、發色、背景或有不同,但相同的是她們必然都是處女。
純潔美麗的處女,正是獻給海神的最佳祭禮啊。
數十年來,鎮民們口耳相傳著這樣的傳說,於是,每回兩年的期限一到,少女們便會紛紛躲離,要不是暫且離開小鎮,要不就找個男人奉獻自己的童真。
也許是合格的少女愈來愈難尋了吧,在第六個少女被殺後,這樣恐怖的獻祭暫時劃下了句點。
一直到兩年前,當鎮民們逐漸淡忘了這樣的傳說,灰暗的陰影卻又再度降臨,佔領了月圓之夜……
「這就是那座懸崖。」矢島薰低聲說道,高挑修長的身子立定崖邊,蒙朧的美眸凝望遠處黑海不停翻滾的波潮。
海風卷起她白色風衣的衣袂,亦挑亂了她梳整得一絲不苟的發髻。
如果她把那頭總是扎得緊緊的秀發放下不知會是怎樣一副模樣呢?
喬石望著她俏麗的背影,有片刻陷入迷惘,半晌,方甩甩頭,強自收束游走的心神。
他縱目四顧,觀察著懸崖周遭,這里幾乎寸草不生,要到兩百多公尺外才有一片疏疏落落的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