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認真的,真的打再度下嫁那個堂本徹。
望著在教堂附近的公園與婚禮專家熱切地交談的梁冰,歐紹恩不覺心髒一扯,說不清漫開胸膛的是何滋味。
他承認自己是對梁冰存有幾分好感,這好感也許超越了單純的朋友情誼,也許只是等待著某個機會讓它能夠升華。
可梁冰從不給他機會,不論單身或已婚,她對他,雖然總是親切熱絡,卻也隱隱在兩人之間劃下一道界限。
有時候他真的認為她從頭到尾就只愛著堂本徹,不論與他離婚前,或離婚後。
她從來不曾忘懷過那個男人,他一直——存在她心底。
那麼,該為她祝福嗎?她終于能夠與心愛之人重修舊好?
可這祝福,卻無論何無法輕易給出。
並非他提得起放不下,而是他總覺得,她與堂本徹之間不是表面看來如此簡單——
他走近她,听著她清柔的嗓音輕輕送向婚禮專家的耳畔。
「這座公園你選的很好,芬妮,我很喜歡。」
「是嗎?那麼梁小姐是不是就決定在這里舉行婚宴了?」
「嗯,就在這里吧。」她柔柔應道。
「我知道了。」芬妮微笑點頭,「接下來還有些細節她還想說些什麼,卻在抬眸望見歐紹恩時微微猶豫。
梁冰注意到她的眸光,偏轉臉龐,在認清身畔人影後,菱唇揚起淺笑,「紹恩,是你啊。」
歐紹恩朝她微微頷首,「我有些話想跟你談。」
「是嗎?」梁冰微笑,不待她開口,精明干練的芬妮便自動找了個借口告退,到一旁和她的手下討論細節去。
梁冰和歐紹恩則在公園角落尋了張石椅坐下,秋季的微風清涼吹來,搖動一片黃葉飄落在梁冰發際。
歐紹恩看了,不覺伸出手,為她挑起落葉。
她朝他甜甜一笑。
他微微失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嗓音,「你真的決定再嫁給他?」
「……嗯。」
「也打算把華宇通訊的專利授權給他?」
「嗯。」她點點頭,凝望他的眼眸微微歉疚,「你不贊成嗎?紹恩。」
他搖搖頭,「我是無所謂。反正專利現在屬于華字,只要董事會願意授權給堂本集團,我沒什麼好反對的。」
「我會說服董事會的。」粱冰輕聲接口。
「冰——」歐紹恩蹙眉望她,她堅定的表情令他不禁沖口而出,「你真的還信任他嗎?你——難道不認為他接近你只是想得到這項專利?」
對他氣急敗壞的質問她只是淡淡地笑,「他想要就給他好了,沒關系。」
「你——」他瞪視她,半晌,忍不住嘆息,「真不曉得是不是該說你為愛昏了頭——堂本徹還沒正式跟你結婚就拿走專利,誰知道他婚後又會想得到什麼其他東西?」
她沒說話,明眸流轉周遭一圈後忽地一亮,墨睫跟著一落,掩去眸中神色,「我相信徹,我相信他這回——是真心的。」
「是嗎?」對她的自信,歐紹恩依然滿懷憂心。
梁冰揚起眼簾,微笑望他,「紹恩,我今天請你來想請你幫一個忙。」
「什麼?」
「最近我向歐叔叔提出了一樁投資案,可他好像不太贊成,我想請你幫我探探他的口風,如果可以,幫我美言兩句。」
「要我游說爸爸?」歐紹恩劍眉一挑,不明白梁冰為什麼忽然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
必于集團事務,有什麼話她一向直接對他父親說的,從來不曾要他這個兒子傳話。
何況華宇的管理制度嚴格分明,他這個技術主管也不好過問集團的投資案。
這該是梁冰跟他父親歐廷偉之間應該自行溝通的事了,一向清楚華宇辦事規則的梁冰怎麼會忽然提出這種要求呢?
他不明白。
可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梁冰微涼的玉手已經緊緊握住了他,「拜托你幫我這個忙,好嗎?紹恩。」明眸蘊著懇求。
歐紹恩心不覺一軟,「好吧!」他凝望她,「別這麼可憐兮兮的模樣,你明知我從來就抗拒不了你的請求。」
她沒說話,只是微微過頭,嬌嬌地笑。
他嘆口氣,不禁伸手擰了擰她俏麗的鼻尖,「別這麼看我,大小姐,外頭人人都說你冷傲自持,哪知道其實你這麼愛撒嬌?」
「你應該覺得榮幸,我願意撒嬌的對象並不多。」
「是、是,我很榮幸。」歐紹恩翻了翻白眼,黑亮的瞳卻驀地映人一個挺拔的男人身影。
他微微一愣。
本來緊緊握住他手的梁冰似乎也察覺到了,迅速松開他,站起窈窕身子。
「徹,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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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歐紹恩識趣地離去後,有一段時間,梁冰與堂本徹陷入沉默。他倚著一樹干,黑眸若有所思地凝望她,而她,輕咬著下唇,臉頰微微蒼白。
好半晌,梁冰首先開口,清柔的嗓音輕輕迥旋,「你不要誤會,徹,我跟紹恩——只是朋友。」
堂本徹一勾嘴角,「你認為我誤會了嗎?」
平淡的反問令她秀眉一蹙,抬眸細細睇他,「否則你為什麼這麼半天不說話?」
他微微一笑,「我相信你跟歐紹恩之間沒有什麼。」
「……是嗎?」她澀澀地。
不知怎地,他如此干脆地表明相信她反倒令她有些不是滋味。
她,似乎暗暗希望他為她吃醋——
「我只是有些嫉妒。」
「什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她忽地睜大眼眸,愕然望他。
可後者表情卻仍然平靜,嘴角依然淺淺勾著笑痕。
這樣的神態稱得上嫉妒嗎?
她不解。
「雖然我知道你對歐紹恩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可在你主動握住他的手時仍然有點介意。」他低聲解釋,黑眸一逕緊緊持住她,「冰,你為什麼握他的手?為什麼對他撒嬌?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真有那麼不一樣嗎?」
听聞他如此直接的質問她不覺有些屏息,美眸怔怔回凝他。
不錯,這樣問話,這樣的語氣確實帶有幾分妒意,可為什麼他還能看著她淡淡微笑呢?
他究竟是介意?或不怎麼在乎?
而她,原本是故意要惹得他心煩氣躁的,怎麼變成自己情緒不定了?
為什麼她老是看不透、猜不懂他的心思?在那張總是似笑非笑的面具底下,真正的他究竟是何表情?
難道她一輩子都得這樣為他心迷惘、情緒不定嗎?
不!
一念及此,梁冰不覺暗暗咬牙,她深呼吸,平定自己有些紊亂的心韻。
「我對他撒嬌只因為——」她燦燦微笑,「想求他幫忙一件事。」
他一揚眉,「什麼事?」
「我前陣子向歐叔叔提出一個重大投資案,可他好像不太贊成,所以我請紹恩替我作說客。」
「重大投資案?」黑眸透出興味,「什麼樣的投資?」
她睨他一眼,「這是企業機密。」
他只是微笑,「說說看,冰,也許我可以幫忙。」
「你?幫我?」她驚異揚眉。
「有何不可?」堂本徹漫不經心地,「只要是賺錢的好機會,堂本集團不介意跟華宇合作投資。」
「堂本跟華宇合作?」粱冰怔然,仿佛從沒思考過這個可能性。
當然要這個案子本身值得投資才行。」他凝望她,黑眸蘊著笑意,「不過我相信憑你的商業嗅覺,你認為值得投資的案子大慨不會有錯。」
「是嗎?」她一扯嘴角,淡淡諷刺,「你這麼相信我?」
俊唇畔微笑加深,「你考慮看看,冰,如果可能的話把評估報告送一份給我瞧瞧。」
她沒答話,明眸凝望他好一會兒,仿佛意欲探詢他真正的用意,「堂本真有可能跟我們合作?」
「當然。」他干脆地回應,「畢竟我說什麼也是堂本集團的第一號人物,只要我說行,沒什麼不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