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須逃!無論如何不能留在這里!
那個女人在想些什麼?
米凱揚起頭,深不見底的眼潭瞪著三樓一抹正悄悄爬出陽台的黑影。
莫非那天真的女人以為自己逃得出這座遺世獨立的宅邸?
想著,米凱薄銳的嘴角不覺扯開濃濃嘲諷的弧度,他凝立原地,雙臂交握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今晚「受邀」人住的「貴賓」抓緊綁在陽台欄桿的床單,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移動她縴細的身軀。
床單被她剪成長條狀,利用死結綁成一條長索,正巧垂落在二樓另一個房間窗外。
二樓的房間沒有陽台,只有窄窄一排窗台,她站穩後,慢慢沿著窗台往右邊一株古柏靠近。看樣子她是想藉著爬樹安全抵達地面。
才剛這麼想,裴藍縴巧的身軀便落上粗壯的樹枝,兩手緊緊攀附著樹干,她試著往下望,卻因為重心忽然偏移差點站立不穩。
「該死!」米凱忍不住低低詛咒一聲,這笨女人簡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在冒險!
他迅速走向那株大樹,抬頭正欲狠狠喝叱一番,朦朧的黑影倏地往下跌落。
他大吃一驚,本能地飛身往前,利用自己的身軀承受她墜落的重量──
「啊──」
驚慌的尖叫在蒼茫夜色中揚起,伴隨著男人粗重的喘息聲,接著,兩個灰色人影在泥土地面上糾戌一團。
「妳搞什麼!」
待裴藍好不容易從茫然的慌亂中醒神,映入眼瞳的是一張寫著分明怒意的臉龐。
她不覺呼吸一顫,「我、我想──」細碎的嗓音無論如何順利吐逸,她只能瞪著眼前顯然救她一命的男人,身軀僵凝。
她蘊著淡淡驚懼的黑眸惹惱了他,語聲更加粗魯,「妳沒受傷吧?」
「受……受傷?」她眨眨眼,有片刻時間仿佛不懂他在問些什麼,半晌,才怔然應道,「沒、沒有。」
「沒有就好。」他瞪她,「那妳可以起來了吧?」
「起來?」她一愣,眸光流轉,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原來正壓在他身上,手足交纏的姿勢曖昧異常。
她心跳一停,身子一側,連忙滾離他身子,在試圖用手撐起虛軟的身子時,才發現自己右臂劃傷了一片。
傷口不深,只是淺淺的擦傷,卻仍然緩緩流著血,抽疼著她細女敕的肌膚。
「妳受傷了。」他沈冷的嗓音忽地揚起,「妳不該隨便爬樹的。」
她不敢相信,驀地轉過蒼白的容顏,狠狠瞪他。
他竟然還用這種類似指責的口氣教訓她?她不該隨便爬樹?他為什麼不想想是誰令她陷入這種境地?是誰讓她絕望地寧願冒生命危險也要爭取逃跑的機會?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而他竟然還敢教訓她?
「我說過,只要妳乖乖待在這里就不會有事。」他仿佛看穿她的想法,「妳實在不必拿自己的性命來冒險。」
「你──」
「而且妳以為自己逃得掉嗎?就算妳爬出了房間又如何?這里的圍牆和大門設置了最先端的防盜儀器,外面的人進不來,里頭的人同樣出不去……」
「別說了!」裴藍銳聲止住了他慢條斯理的解釋,明眸燃燒的烈焰既是對他的害怕,更是憎恨,「你──你究竟是何居心?為什麼硬要將我留在這里?為什麼房間里的衣櫃全是我曾經穿過的衣服?你──是某種變態狂嗎?你想軟禁我到什麼時候?你、你究竟把我怎樣?我可不是你的禁臠!」她顫聲喊著,在瞪視他好一會兒後,忽地跌跌撞撞地起身,倉皇往庭園出口奔去。
但不及數秒,她踉蹌的步履便猛然一凝,接著,轉過一張迷惑不解的容顏。
「你──為什麼不起來追我?」她問著那個自從解救她後,便一直躺在地上靜定不動的男人。
「因為我的腿被妳壓斷了。」
第二章
「你的腿被壓斷了?」
白色的通訊螢幕上,顯示了一張俊逸好看的東方面孔,他笑吟吟看著坐在沙發上的米凱左腿上的石膏,星眸閃亮,唇角勾著半嘲謔的弧度,「是為了救裴藍吧?米凱。」
米凱一驚,心內雖因這個近來才新交的朋友一針見血的猜測微微震撼,表面卻只是毫無表情。
「只是一點小鼻折而已,明天就可以拆掉石膏了。」
「呵呵,英雄救美的代價可真不小啊。」
「你少胡說八道,達非(Dolphin),我是自己不小心摔傷的。」
「別想瞞我,你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斷腿?肯定是那個遭你軟禁的裴大小姐不高興,試圖從三樓逃跑時不小心掉了下來,正巧壓著心急如焚的你了。」達非推論著米凱受傷的過程,仿佛歷歷在目。
米凱听著,不得不佩服他的聰敏機靈,可卻也忍不住遭人猜透的惱怒與狼狽。
「沒錯,我是救了她。那也沒什麼,我只是不希望被我邀來小住的貴賓受傷而已。」
「貴賓?」達非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恐怕那位小姐不那麼想吧。」
「她要怎麼想是她的事。」
「她怎麼想?認為你是個綁架偶像的大變態?」
米凱聞言,方正的下頷一凜,鷹眸狠狠瞪著達非,卻是一口不發。
無須多言,達非也知道自己又料中了,他微微嘆息,「委屈你了,米凱,明明是為了解救美人免于危難,還遭到如此不堪的誤解。」
「我說過,要怎麼想是她的事。」米凱語氣清冷,「總之我不想讓她落入安東尼手中。」
「那也是。」達非同意地頷首,「如果她真的被安東尼綁架,大概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頓了頓,「不過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干脆告訴她實話呢?」
米凱不語,眼眸掠過難以理解的神采。
藍眸緊盯他,「你該不會還妄想安東尼可能會回頭是岸?」
他驀地咬牙,默然不語,半晌,才幽幽道,「我只是不希望她追問我當年大火的真相而已。」
達非濃眉一緊,「告訴她又有何妨?你是犯了個錯,但……」
「我不想她知道。」米凱打斷達非,眸中閃過一絲痛苦,他深深呼吸,像極力平穩起伏的心緒,「找我究竟什麼事?達非。」
「……要告訴你一件剛剛得到的意外情報。」
「什麼?」
「知道日本的神谷財閥嗎?」
「當然。」米凱點頭,神情凝肅。
大名鼎鼎的神谷財閥雄霸日本關西,表面上以經營運輸為集團核心事業,暗地里卻介入軍火工業,擁有東歐數家軍火制造商的過半股權。
「神谷光彥那家伙大概受了老婆感召吧,這幾年神谷財閥逐漸退出軍火工業,陸續出讓股權,而根據我的情報,這些股權都落入了另一家集團企業手中。」
「是嗎?」劍眉一蹙,「哪一家?」
「堂本集團。」
「堂本?」米凱淡淡驚愕,迅速在腦海玩味這則情報,「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下令收購這些股權的幕後主使者是安東尼?」
「不錯。」達非點頭,意味深刻,「雖然他並未出面,但集團主席堂本徹與他來往密切,估計是為了他才意圖掌控東歐的軍火商。」他解釋著,一向玩世不恭的神色難得凜然。「看來我們必須快點行動了,米凱。」
「……嗯。」米凱微微頷首,雙拳緊握,湛幽的瞳眸深不見底。
直到影像通訊結束後,他仍舊漠漠沉思。
安東尼。
多年來他一直以為他早就死了,沒料到他竟還活著,不但好端端地活著,還野心勃勃,甚至想以綁架軍務大臣的寶貝女兒做為要脅的籌碼,一步步癱瘓這個歐洲小柄……
懊來的,終究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