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電話那頭大笑出聲。無恥的目的?唉,她實在是恨極了我。
「我只是想要你陪我去見我伯父。」他笑完後,請出條件。
「你伯父?美國那一個?」她記得他曾說過他是美國的伯父收養的。
「嗯,他最近要回台灣。」
「為什麼要我陪你去見他?」她想不透他伯父回合灣,于她什麼事。
「你懷了我的孩子,我想應該告訴他一聲,也順便介紹你讓他認識。」
只是見個面而已應該沒有關系,這樣的交換條件,是可以接受的。
沈曼筠考慮過後回答︰「好,成交。」
他又輕笑一聲。「我就知道你是聰明人。」’
他這句褒揚的話,讓她听起來格外的刺耳,如果她是聰明人就不會讓他耍得團團轉了。
「沒事的話,我要掛電話了。」她冷冷地說。
他不露痕跡地吸了口氣。「好吧,那明天見了。」其實他想對她說︰好好保重身體,然而卻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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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邵屹巧扮沈曼筠跟她老總的協調人,幫他們化解了一場緊張的辭職風波。因為跟撒旦有過交易,所以今天她得履行條件。
她今天一身典雅大方的套裝打扮,似乎是為了見邵屹的伯父而刻意打扮過,即使她在心里對自己說︰見長輩本來就要端莊一點。可是,不可諱言的,她現在竟有種準媳婦見公婆的緊張心情。
他們約在一家中國茶樓見面。這是邵屹特別為伯父選的地點,他覺得伯父在國外待久了,一定會很懷念中國味。
沈曼筠是單獨赴會,她一上茶樓便看見邵屹的人影;他是個很搶眼的男人,而他身上濃烈的壓迫感使他在這古色古香的溫和茶樓里分外惹人注目。
沈曼一迎上前,邵屹立刻為她做介紹。「伯父,她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沈曼筠。
「沈小姐,你好。」
他是一個很溫和的老人,很難想像他這樣的人會是邵屹的伯父。
「邵伯伯,幸會了。」
邵屹主動地拉她人座,為她斟上清香的熱茶。
「沈小姐在哪兒高就?」
沈曼筠從皮包里抽出一張名片。「我在廣告公司上班,這是我的名片,請多多指教。」
「總監啊,沈小姐真能干。」
「哪里。」
一陣閑聊之後,邵伯伯突然問及︰「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他這一問無疑是在這原本尚屬融洽的氣氛中投下一枚緊張的炸彈,他們兩個同時避開他的眼神,彼此的視線在空中相接一下。
「不是懷孕了嗎?」他對于他們兩個人的反應有些不解。
邵屹回答︰「伯父,我們還沒打算呢!」
「孩子都有了,你們還沒打算?難道你們想學現在的什麼時髦觀念,未婚生子?」
沈曼筠順著邵伯伯的話,趕緊接口︰「沒錯,我們是不打算結婚。」
邵伯伯轉而面向邵屹。「小屹,你是男人,怎能那麼不負責呢?沈小姐都懷了你的孩子了。」
「邵伯伯,我可以獨力扶養小孩的,我不用——」
邵屹銳利的目光朝她掃射而來。「誰說你可以獨養小孩了?」
沈曼筠回視他。當然是我一個人獨養啊!」
「別忘了,孩子我也有份啊!」
結果兩人就在邵伯伯的面前吵起嘴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們?
「你到底想怎麼樣啊?你能不能就此收手,我已經受夠為我爸承受你的仇恨,天知道我對他恨要去向誰討!」她氣急敗壞地對他大嚷。
她這一喊,立刻引得其他人對他們的引頸遙望。
「我並不想恨你,可是——」
「別再跟我說那些見鬼的話了,我沈曼筠拒絕你仇恨、你的傷害。」她激動地站起身來,而後略微抑制激動的語氣。「邵伯伯,對不起,我先走一步了。」
看著她憤恨地離去,邵屹有些無奈地吁了口氣。
「小屹,剛才沈小姐說的那些——」邵伯伯試探性探詢著。
邵屹閉上眼,揉揉太陽穴。「她的父親就是我媽媽的奸夫。」
「什麼?」邵伯伯大驚失色。
☆☆
邵屹站在那幅全家福相片前,沉默地注視著相片中的人,他的眼底充滿掙扎的痛苦。
不知何時,邵伯伯來到了邵屹的身側,他也注視著照片,心中不禁感慨︰小屹曾經是那樣一個純真無邪的孩子……
沉默的氣息圍繞著他們,直到邵伯伯主動開口。「小屹,你愛沈小姐嗎?」
邵屹毫不遲疑地回答︰「是的,我愛她。」他不否認自己愛她的事實,但他也在此矛盾漩渦里浮沉。「可是我愈是愛她,我內心就愈痛苦。我拿她父親勾引我母親的例子為借口去傷害她,我以為我可以從此得到心靈的救贖……」可是他卻發現他傷害不了她……不,是他根本舍不得傷害她。
「別再耽溺在過去的仇恨里了,沈小姐她畢竟是無辜的。過去就讓它過去,這樣們才能得到幸福。」
「我也希望過去就過去,但可以嗎?」交雜著父母自殺慘死的陰影及成長過程的晦暗,那抹不去的污點已深深染上他的心口。「敗德的我已要不起愛跟幸福。」
邵伯伯看著被過去糾纏著如此緊牢的邵屹,他再次覺得後悔,如果當初不將邵屹到美國去,他就不會在他年少的人生里踫到那些丑陋的事情。
「你恨我嗎?」這是邵屹一直想問卻不敢問出口的話。今天就讓一切攤明了說吧!
邵伯伯驚異地看著邵屹,他沒想到邵屹會這樣問他。「你怎會認為我恨你?」
「我羞辱了你。」在說出這話時,他的眼神也落在伯父的眼底,就讓一切該被揭開的都曝光吧!「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原來這孩子一直承受著晦暗的壓力,他一直在意著。縱使他放蕩不羈,但是他痛恨自己的靈魂不斷地往黑洞里墜落,也痛恨自己不斷地朽爛的骨血。
「我從未恨過你,真的!」邵伯伯的眼神落在邵屹的身上。當我不要你再回來時,那只是一個平凡男人的自憐及可悲的心態,因為我身為人家的丈夫,卻無法去要求妻子忠貞,只能企盼你離去。我真的很後悔將你接到美國,我以為我可以好好照顧你,可是卻沒想到反而讓你跌落到更晦暗的世界去。我對不起你。」在說出對不起的同時,他的眼淚也掉下來了。
邵屹倒抽了一口氣,不該是伯父跟他道歉啊!是他,是他該感到愧疚才是。而伯父潸然淚下時,那團似狂風的自責及愧疚猛然上邵屹的心。
明明是該索討公道的人,為什麼開口道歉?邵屹瞠著眼,看著老淚縱橫的伯父。漸漸地,那陣狂風般的內疚化為激動的波潮。
邵屹扯聲大吼︰「為什麼你不恨我?」至少面對怨恨可以讓他的心好過一點。
「小屹,這並不能怪你,當時你只是個孩子而已,你什麼都不懂啊……」
不!他才不是什麼都不懂。「我什麼都懂!我明白自己在干什麼,我知道從那一刻起,我為了爭取生存的權利,我便將我的靈魂交給撒旦了。」他激動得大喊,狂暴的眼眸掠過悲恨的光影。
「小屹——」他心疼地看著似乎滿心都是傷口的邵屹。
他悲恨的眼神掠過邵伯伯的眼,他一步步地往後退。「別再靠近我這個朽爛的人。」他倏地轉身向後,加快速度地遠去。
邵伯伯看著邵屹踉蹌而去的背影,他雙手深陷發際,十分自責。「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自己不要那麼懦弱,就不會讓小屹在不正常的生活中成長,更不會讓現在的他糾纏在過去的陰影中,失去了掌握幸福與愛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