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勁風中,墓園站著一個黑衣男子,他身上的衣角、褲管啪啪、啪啦地拍動著,頭發也隨著風勢飄動。他不發一言地立于墓碑前,就像是一尊雕像。在墨鏡底下的那對瞳眸,染著一抹濃濃的哀傷。
他就是邵屹。
在雙親去世後,他美國的伯父接去。雖然如此。那並不表示他的生活從此被安置得好好的。
他的伯父娶了一個非常肉感的洋女人。打邵屹住進伯父家開始,他的老婆就覬覦著邵屹年輕的身體。他的童貞就是在半強迫半誘惑下被奪走了,這是邵屹沉淪的開端。此後,一直到他離開為止,他一直和那個洋女人有著曖昧的關系,所以他比一般青少年早熟許多。
斑中一畢業,他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伯父的家,伯父也沒有留他。他猜想,伯父多少知道他跟他那個洋老婆的事,所以才讓他走。
離開伯父的家後,他開始自食其力地生活。這才令他真正見識到現直社會的殘酷。在伯父家,他頂多只要忍受那個洋婆子,可是一旦獨立在外,更多的現實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干過小堡,也曾在餐廳打雜,甚至為了賺取生活費及學費,他到地下自由搏擊場苞一些塊頭大他一的大漢做生死搏斗。曾經,他差點就死在台上。當然他也曾讓擂台上的人血流滿面。狠勁及暴力伴他走過年輕的歲月。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次,有個卑鄙的小人私帶家伙,趁他不小心直接捅上他的左胸膛,幸好及時送到醫院急救,才勉強救回他這條命。
住院期間,他的隔壁床是一個怪異的日本老人。不知道為什麼,全醫院的人都與那個怪老人不和,但偏偏他和那個日本老人特別投緣。
也因為認識了那個日本老人,所以他的人生面臨了另一次轉折點。原來那個日本老人曾是股市的一段傳奇。他在股市里風光多年,後來,因為氣焰過于高漲,竟然惹上了黑道大哥,結果全家被滅門。他運氣好逃過一劫,可是從此消適于股市,再也沒有他這號人物存在。
他將他生平的股市哲學全教給了邵屹。
投機,本來就是一項冒險。可是,邵屹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出院後,邵屹為了籌措資金,他再次回到伯父家。
「我給你一萬塊美金,希望你永遠不要再回來了。」這是伯父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邵屹頭也不回地拿著伯父的那一萬塊美金離開。一年後,他成了股市頗有分量的人物;再過一年,他已從一介默默無名的小卒成為股市大亨。他竄紅的故事,又是股市里的一則傳奇。他的成就更勝那個日本老人。
他還給了伯父一萬美金,算是報答他的養育之恩,也算是補償對伯父的內疚。畢竟伯父是毫無所求地幫助他,而他回報的,卻是難堪。
之後,他繼續在美國翻騰多年,他的財富,摩天大樓的頂端辦公室里,站在落地窗前俯視下,他感覺到他掌握了全世界的驕傲時,心底那抹晦暗的記憶便開始吞噬他。他從沒有忘卻心中的仇恨,所以他回來了。
凝視著雙新的墓碑好長一段時間後,他動了一下唇角。「就快了,你們可以安息了。」他對著墓碑,就像在對他的雙親說。
然後,他別過身,踏著步伐離去。
☆☆
沈曼筠一邊打包著要搬到邵屹那邊去的東西之外,她也順便整理著行李。
她上次答應要陪他出國度假一個星期,他們打算搭郵輪在東南亞一帶玩玩。
她從衣櫃的最上層翻出了一個木盒,那是媽媽的遺物。她以前曾經大略翻看過里面的東西,不外就是一些飾品及一張結婚照。
她拿了下來,望了好一會兒後,她再度動手打開木盒。翻過那些飾品,再往里翻了翻,然後,她直接抽出媽媽跟爸爸的結婚照。當時他們笑得多開心啊,啊!往事令人不勝啼噓。
突然間,木盒的夾層里露出一張照片,她以為這木盒的東西她都翻遍了,沒想到還漏了一樣。她好奇地抽出來一看,沒想到竟是父親跟那個女人被私家偵探拍到的照片。
她會記得那樣清楚的原因,是因為當時媽媽抓著這張照片哭死去活來。那個畫面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漸漸的,她的視線被那個女人的臉孔給吸引過去。當腦袋里的某個畫面與這張照片重生在一起時,她的臉色逐漸轉成灰白。那是邵屹的母親!
所以當她在邵屹家里看見相片時,她才會覺得眼熟。這個發現震撼著她的心。
她的腦海閃過邵屹那番話︰「如果你是那個男人的女兒,我會毀了你。」
這是一個令人窒息的發現!
「他是有預謀的。」她喃喃念道,手中的木盒伴著那張照片滾落到地上。
他不計一切地接近她,攻于心計地設下一個又一個的陷阱引她走進去……他的企圖是那樣的明顯,而她卻依舊一腳踏入。
「天啊!我竟然一步步地走進他的陷阱里。」她慌亂不已,腦中一片空白。
此刻,室內的電話起,她並未前去接听。響了幾聲後,電話答錄機開始錄音。
「你不在嗎?記得晚上我過來接你。再見。」
邵屹的聲音消失後,她瞪著電話,呼吸急促,恍若方才拌起的聲音是魔咒。
漸漸地,凝在她眼眶的那層淚筆直地滑下臉龐。她不斷地與男人玩著愛情游戲,最後,她竟然將心交給一個費盡心思設下陷阱的男人!
「我怎會這麼愚蠢?」她忍不住掩面而泣。她現在才
深刻地感受到那種被愛深深耕植過的心是疼得這般厲害。
電話再度響起。她抬起一對淚眼婆婆的眸盯著電話,那對黑白分明的眼楮因充滿淚水而顯得更加炯亮,但卻是空洞的。
那頭傳來的是旅行社業務員的聲音。「……如果你們回來請跟我聯絡。」
沈曼筠回過神來,她趕緊接起電話。「喂,我是沈曼筠,對不起,你剛才說簽證已經辦好了嗎?」
「是的。」
「那什麼時候可以開船?
「下個禮拜二或再下下一個禮拜二都可以。」
「這個禮拜有沒有呢?」她急忙地問。
「有是有啦,可是,明天早上就要開船了。」
「明天早上……好,可以,當然可以,就明天!」
幣上電話後,她拂去淚水側目看著那只原本與他一同度假的行李,現在卻是為了她的逃離而存在。
她知道此刻不能跟邵屹見面,現在她的心思過于混亂,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
沈曼筠獨坐在板的咖啡座上,周遭有著三三兩兩的游客,他們正興高采烈地聊天。她這個角落,就像是光亮的一塊黑影,完全溶人不進周遭歡愉的氣氛中。
「曼筠,真的是你?」
原本她頹喪地望著海面出神,卻乍聞一陣熟悉的聲音。
會是誰?她循著聲音望過去,沒想到來人是秦榮生。
「你怎會在這里?」她眼底有著幾分訝。秦榮生面泛笑容,趕緊表態︰我們純粹是巧遇,我可不是又發神經的追蹤你。
「我不是——」她本想說自己並無那個意思,但又懶得解釋了。不過她覺得好一段時日不見,他好像有些變了。
「開玩笑的。不過,我知道自己的死心眼困擾了你許久,對不起。」
「喔,不,是我不好。」他主動地道歉,反讓沈曼筠感到不好意思。
「對了,你也是來度假嗎?怎不見你的男朋友?」他好奇地四處張望。
一提起他,她的眼神旋即轉黯。
「吵架了?」他關心地詢問。
她搖搖頭,擰了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