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小小的試煉。」她說。
其實,她只是想小小的報復一下,雖然這二十幾年來,她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未婚生女而怨恨過誰,但偶爾她還是會為自己從來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女兒感到委屈。
「試煉?」無二眉心一皺,狐疑地看著她。
「要是你角川無二連一個弱女子都搞不定,事態可就嚴重了,不是嗎?」她露出一抹黠笑。
迎上她略帶挑釁的目光,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瞬間平靜下來。
沉默了幾秒鐘,他唇角一勾,笑了。
「好,我接受你的試煉。」說著,他深沉的眸底迸出兩道銳芒。
第三章
無二神情凝肅地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他點燃了一根煙,卻任它在指縫中煙霧繚繞。
她就是鋼琴酒吧的老板之女?椎名口中那強硬的、堅持繼續營業的棘手女人。
他原本以為她會是個成熟的,至少三十歲以上的女性,卻沒想到她居然那麼年輕稚女敕。
綾子媽媽桑說她之前在美國茱莉亞音樂學院就讀,也就是說,在這之前,她根本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學生?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怎麼敢跟角川集團對抗?怎麼有勇氣背負龐大的債務?
呵,真是個不簡單的女孩。他忍不住這麼想著。
雖然他不知道綾子媽媽桑為什麼拿她來試煉他,但他知道,她的確會是一個試煉。
看似無害的敵人,才是可怕的敵人。他是一直這麼想的。
但是,她不過是個年輕女子,他倒想看看這樣的一個年輕女孩能倔強到什麼地步。
要是他角川無二連一個女孩子都搞不定,可真的會成為笑柄。當然,這也關系到這件他投入大筆資金的開發案。
隨著都市計畫的更新,附近新型態的商業大樓如雨後春筍般林立,而附近的地價也跟著水漲船高。
老舊的商業大樓及店家,在這波發展的洪流中被淹沒,已完全無法加入競爭的行列。
想要建設,破壞是必要的。若不將舊大樓改頭換面,只能任其荒廢而成為都市里的廢墟。
也許她對她父親的店有著深厚的感情,但她不明白她的所作所為,並不能延續那間老店的生命。
雖然他同情她,但那間店已是他囊中之物,他勢在必得。開發案若不能如期開工,他及集團的損失將難以估計。
他是個生意人,必須在感情及現實之間做出抉擇。
他要成就他的霸業,任何人都無法阻擋他,更何況她只是一個與他不相干的女孩。
但為何明明心里這麼想,卻還是感到莫名的焦慮不安?
突然間,他想起綾子媽媽桑那高深的微笑。
噢,不,他絕不能讓她看扁了他。
她跟父親交情頗深,可說是父親在東京的眼線,被她看扁,就等於被父親看扁,而從小好強且在父親嚴格教養下成長的他,也丟不起這個臉。
這件事他不能再全權交由椎名處理,他要親自上陣,將這塊「絆腳石」從他的跟前搬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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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本木,Air。
今天是償還一百五十萬的到期日,但緋紗還是沒找到這筆錢。
店里的營收、跟友人調頭寸,甚至她連自己的生活費都放進去,卻還是連債務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今天店里還是來了幾名死忠顧客,她一邊對他們心存感激,一邊卻也擔心起他們的安全問題。
椎名亮介隨時會來,到時他的手下必定會在這里大鬧一場,甚至大肆破壞。
她是已經抱著豁出去及跟他拚了的決心,但客人可是無辜的。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一個人坐在櫃台後,不安及憂懼全寫在臉上。
此時,香取牧男正彈奏著鋼琴,悠揚的琴聲及輕柔的旋律撫慰了客人的心,但她的心卻得不到一分一秒的平靜。
突然,她想起了角川無二那張冷峻,卻也教人難以忘懷的瞼。
她可以直接去找他嗎?她可以跟他談談嗎?他……他願意再寬限她幾天時間嗎?
不知為何,只要一想到他,她的胸口就莫名的心悸。
從香取牧男口中得知角川集團有著黑道背景時,她一度以為角川集團的負責人會是個滿瞼橫向,凶神惡煞般的男人,而他……教她意外。
雖然他看起來有點不苟言笑,身邊的保鑣也帶著江湖味,但從他在俱樂部里的一言一行看來,他似乎是個受過高等教育,有著良好教養的成熟男性。
不知道她的身分卻對她非常和善的他,居然會是一手主導消滅Air的幕後藏鏡人?
天啊,真教人難以置信……而更教人震驚的是,明明知道她跟角川集團有著「深仇大恨」的媽媽桑,居然要她去接待他?
媽媽桑在想什麼呢?她的用意為何?她在考驗她嗎?她想測試她是否夠格當一名稱職的公關小姐嗎?
如果她面對自己的敵人,卻還可以面不改色的接待他,是不是就具備了成為公關小姐的條件?
為什麼她當時會那樣逃掉?如果她能鎮定的坐在他身邊,繼續為他倒茶斟酒,媽媽桑應該會錄用她,而她也有機會多賺點錢來還債吧?
看來,她果然還是太女敕了。而如此稚女敕的她,該如何抵抗角川集團那樣龐大的企業怪獸?
正想得出神,香取牧男的琴聲突然停了。
她猛一回神,往店門口望去,看見的是椎名亮介及他的手下。
他們一行六人猶如凶神惡煞般,大搖大擺的走進來,然後大呼小叫地朝著她走來。
店里的客人噤若寒蟬,而香取牧男也從鋼琴後站了起來,憂心的看著即將獨自面對挑戰的她。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從櫃台後站起,神情平靜而無畏地直視著朝她而來的椎名亮介等人。
「冢本小姐,錢準備好了吧?」椎名亮介問道。
她抓起裝了將近四十萬的信封袋,從櫃台後走了出來,然後將信封袋交給了他。
椎名亮介接過信封袋,用手指掂了掂,然後皺起了眉頭。
「這里面有一百五十萬嗎?」他不悅地問。
「再給我幾天時間。」她說,「我會去籌錢。」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椎名亮介哼地冷笑。
雖然他曾是上班族,不來黑社會逞凶斗狠那一套,但進入角川集團並接觸一些幫派分子後,多少也感染了一些黑道的習性及氣息。
包何況這次事關他在角川集團里地位的鞏固,他可不想讓這小妞壞了他的事。為了盡快將她趕出這里,他可以不擇手段,就算得對她來硬的,他也絕不猶豫手軟。
他臉一沉,忽地將手上裝著錢的信封袋用力的往她臉上丟。
「我可沒時間跟你玩家家酒!」他沉聲一喝。
這一個舉動,讓客人們及香取牧另都嚇了一跳。當然,緋紗也是。
她細女敕的臉龐被信封袋劃出一道淡淡的血痕,有一點點的刺痛。但她沒有驚叫,沒有掉眼淚,而是狠狠地、堅強地、豪不畏縮地直視著椎名亮介。
她彎腰撿起信封袋,再一次遞到他面前。「你要不要?」
「你……」他沒想到看似柔弱的她,居然沒把他的教訓當一回事。
一般來說,遇到這種情況,女人大多哭哭啼啼、歇斯底里,要不就足嚇傻了而呆若木雞,而她卻神情平靜,聲線堅定。
「椎名先生,」一旁的手下實在看不下去,趨前一步,「這個小妞不給她一點顏色瞧瞧,她是不會學乖的。」
椎名亮介可不想在手下面前丟臉,他是有腦袋的人,一向看不起底下那些只會動手動腳的粗人,但他發現,有些人確實是得受點教訓,才會乖乖低頭。
心一橫,他陰陰說道︰「給我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