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他說道。
「回去?」她一怔,驚疑地問︰「你是說回……東京?」
他還在生氣嗎?他不想繼續這趟旅行嗎?
「回旅館。」他眉頭微糾,「你不累,我可累了。」說罷,他轉身就走。
實乃愣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
她遲疑又嬌羞的拉住了他的手,主動地。他微怔,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突然,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拉近了一點點,只是他們都還不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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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晚安。」
一躺下,平之立刻側過身子背對著她。
她一怔,內心感到莫名的不安及憂慮。照理說,他背著她而睡,而不是面對她,或是自她身後抱住她,應該會教她松了一口氣才是,怎麼她卻有一種落寞的感覺?
看著他寬寬的、厚實的背,還有那給人一種安全感的肩膀,她有點恍神了。
她到底在怕什麼?她明明知道他跟其他男人不同,更知道他不是當年嚇壞了她的變態暴露狂,為什麼她還是……
他背著她是因為他還在生氣嗎?雖然他嘴上說沒有,但他所表現出來的卻完全不是那樣。
罷才在巷子里相擁而吻時,他為什麼突然推開她?為什麼躺在同一張床上,他卻背對著她?老天,這是溫柔的他表達憤怒及不滿的方式嗎?
他不罵她、不怪她,卻用這種冷落她的方法懲罰她?
要不就罵我,要不就抱我吧!她在心里想著。
旅館因為位于幽靜的巷子里,一到夜里就特別的安靜,靜到讓人難以成眠。
她望著他的背發怔,看著看著︰心情越來越沉重。
「平之……」她怯怯地道。
「嗯?」听見她的聲音,他淡淡地回應著。
他今天不想面對她,甚至是不想靠近她。今晚,他很想很想擁抱她,但是卻不想看見她為難的樣子,更不希望她再找任何借口拒絕他。
懊死!他們是夫妻嗎?新婚燕爾的夫妻就算沒有夜夜春宵,也應當是溫馨纏綿,而他們卻是如此的……
「你……睡了嗎?」感覺到他的回應有點冷淡,實乃內心忐忑。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他說。
「ㄜ……」她試著想話題,就怕氣氛越來越冷、越來越僵,「你……你今天晚上好厲害喔!」
「厲害?」他微頓,「你是說把那四個義大利男人趕走?」
「不是,是你的義大利話好流利。」她用一種近乎崇拜的語氣說道︰「我不知道你會說義大利話,你在機場還有我們出去時都說英語。」
「那是為了自保。」他依舊背著她,聲線平平地,沒有太多的情緒。
她一怔,「自保?」
「在陌生的國家或別人面前假裝不懂他們的語言,有時能知道更多秘密。」他說,「這是幾年的商場打滾所累積下來的經驗。」
「你的意思是說,當別人以為你听不懂他們的話時,就容易泄露底牌?」她好奇,「是這個意思嗎?」
「嗯。」
看他還是背對著自己,身體始終動都不動一下,甚至跟她說話時的語氣也是那種愛講不講的調調,實乃微微皺起了眉。
她是錯了,但她已經非常誠心的向他道歉,他就不能……
不過話說回來,她還真的是很佩服他,真想不到他居然能說那麼流利的義大利話,搞不好他還能講什麼法文、德文之類的呢!
「你學過義大利話嗎?」他不跟她說話,那她就拚命找話跟他聊,她就不信他真的連轉頭看她一眼都不肯。
「讀大學時,我住的地方有很多留學生,我的室友剛好是個義大利人。」
「然後你就學會了?」她驚訝不已,「你好厲害!」
听見她不斷用一種崇拜的口氣夸贊著自己,平之莫名的覺得焦躁起來。
被一個自己喜歡且已經是妻子的女人當偶像般崇拜,理應是件愉悅且得意的事,但他實在高興不起來。
當妻子說「老公,你好厲害」時,他最想做的事足抱住她、親吻她,如果體力、時間都許可的話,也許還可以纏綿一下。
但是,他們的狀況並不是這樣。
此刻,他比較希望的是她就這樣安靜的、乖乖的睡覺,然後他們各睡各的、各夢各的,接著……一覺到天亮。
平時總要他先開口,她才會有所回應,怎麼今天晚上她卻拚命的跟他說話?
「睡吧!」他聲線一沉。
听出他聲音中帶著懊惱,實乃心頭一緊。慘了!他果然是非常生氣。
「不……不能再聊聊嗎?」她試探地問。
「明天再聊吧!」他說。
「可是……」她越來越覺得不安,卻不敢再多說什麼。
他的背一直給她一種安心的、可以依靠的感覺,但此刻,她卻感受到一種決絕的拒絕。
不知是哪條筋不對,也或許是心存愧疚,抑或是情不自禁……她怯怯地、遲疑地伸出了手,輕輕的踫觸了他的背。
當她的手指輕觸他的背,平之只覺得胸口像是被撞了一下似的。他內心浪潮澎湃,全身的血液也在瞬間四處奔竄。
懊死!她今天晚上是怎麼了?為什麼挑在他努力想克制自己的時候,如此主動的踫觸他?
他感覺得出來她的踫觸是嬌怯而遲疑,不具一點侵略性及攻擊性的,但這樣的踫觸反倒教人難以招架,意亂情迷。
如果他現在立刻轉過身去抱住她、親吻她,然後渴望她,她會怎樣?是嬌羞畏怯卻試著接受他?還是像之前那樣拒絕他?
可惡,她這簡直是在考驗他。
要是他定力再差一點,一定會干脆將她撲倒,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攻佔她。
不過他定力還算不錯,尤其是在她一次又一次刻意逃避之後,他更意志堅定。
「讓我睡吧!」他斷然地說。
聞言,實乃一震,倏地將手抽回。
對于他的冷淡,她難過、沮喪,也有一點點的生氣。轉過身,她閉上了嘴巴。
睡就睡,有什麼了不起?她在心里嘀咕著,小氣鬼,干嘛生那麼久的氣?我已經說對不起了還想怎樣?難道要我跪下來磕頭認錯嗎?討厭,小氣八拉……可惡,居然不理人家……唔……
也許真的累了,她邊嘀咕著,邊慢慢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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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從義大利的北部一路玩到了南部,但氣氛卻有點怪。
他們是新婚夫妻,不是結婚多年而相敬如賓的夫婦,更不是婚姻觸礁,相敬如冰的怨偶,但他們的情況好像比這兩種夫婦好不到哪里去。
白天一起出游時,平之當然會牽著她,也會像平常那樣體貼她、照顧她;但晚上,他卻總是背著她睡覺。
照理說,他背著她睡覺,不踫她、不親她,應該會讓她比較安心,但事實卻不是如此。
每晚看著他的背,她的心都好亂、好慌。她總是想伸手去踫觸他,甚至主動地抱住他,但她又怕他冷淡的拒絕她,就像那天晚上那樣……
他們明明是新婚夫妻,為什麼卻……老天,再這樣下去,他們的婚姻真的會出問題。
糟!她會不會創下史上最短婚姻的新記錄?
她該怎麼做?她該如何打破他倆之間的僵局?她該如何維持這段感情及婚姻?
眼看著後天早上就要收拾行囊回日本,而他們的關系卻像是急凍過後難以解凍的魚……
不行,她不能放任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她得有所作為。
但……她該做什麼呢?誰能教教她……
突然,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部美!對,就是部美!現在唯一能教她怎麼挽救婚姻的,就只有部美了。
趁著平之在浴室里洗澡,她離開房間,到櫃台打了越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