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對任何人產生感情,因為他是個不懂得愛人的男人。
他在工作上無往不利、所向披靡,沒有任何事情難得倒他,再難搞的客戶、再混亂的局勢,他都有辦法處理。
但……他處理不了感情的事。
他以為自己有愛人的能力,而事實上,他卻讓一個愛他的女人走上了絕路。
他不想有人再因為他而悲傷,更不想再為某個人悲傷。
下了床,他走出房間,走進廚房,然後抓了一瓶威士忌。打開瓶蓋,他連拿杯子都懶了。仰起頭,他像暍礦泉水似的,將一瓶威士忌喝光。
睡不著,他總可以讓自己暍到掛吧?雖然喝酒傷身,隔天起來也會因為宿醉而整天昏昏沉沉,但至少……他能什麼都不想的睡上幾個鐘頭。
但這一個方法,在他喝了一整瓶威士忌之後宣告失敗。
他是醉了,但他還是睡不著。他的眼皮沉重、他的身體極度疲憊,但他的腦袋……停不下來。
再這麼下去,他知道自己會瘋掉。而更令他覺得崩潰的是……他只剩下一個辦法,那個他最不願嘗試的方法。
盡避理智告訴他,他不能去那個地方,但已經疲于跟理智抗爭的身體,卻催促著他……
會川治敏,去,去那個地方睡覺,你一定能在那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經過一番的抗衡跟掙扎,生理的需求終于戰勝了理智。
現在的他只想睡,至于會有什麼後果,他一點都不想知道。
想著,他丟下了酒瓶,奪門而出--
將最後一桶花搬進店內後,香保準備關上門。
無意識地,她看著空蕩蕩的路邊。
這幾天,她總是無意地注意著那個地方,期待著某輛車、某個人的出現。
當然,她其實不認為他還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因為那天的他幾乎可說是拔腿就跑的……
讓一個男人因為她而拔腿就跑,這真的是件丟臉又慚愧的事。
她不否認,他對她的確有著一股強烈的吸引力,但她對他並沒有不切實際的期待及奢望,她對他純粹只是關心。
沒有任何的企圖,沒有任何的妄想,她只是覺得他需要被關懷,他需要溫暖。
他太灰暗、太悲傷、太憂郁、太深沉、太冷淡,而她覺得他的冷淡是因為他的心里有個傷口,也許已經結痂,但只要一不小心踫觸,就會鮮血汩汩,不忍卒睹。
「唉……」無意識地,她嘆了一口氣。
因為她知道,不管他心里有什麼傷,那都不是她能幫、能管的。
必上玻璃門,正打算降下鐵門時,路邊那空著的地方,不知在何時被一輛轎車佔住了。
她微怔,不自覺地凝住視線。一看,她陡然一震--
她匆忙地按下stop鍵,鐵門只關了一半。
推開玻璃門,她彎下腰,只見一名高大男子從車上下來,然後用力地甩上車門。
那輛車子並不陌生,那高大的男人也十分熟悉,但……怎麼可能?
她就那彎著腰,呆在原處,兩眼發直地看著那男人越走越近。
終于,他來到她店門口,而她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
是他,他……又出現了。
只是,為什麼呢?那天追不及待走掉的他,為什麼在幾天後又來了?
他暍了酒,而且恐怕喝得不少。
「你……」她彎腰看著門外的他,「你怎麼了?」
「我要睡覺。」他注視著她,開口說道。
她一怔,「什……什麼?」他要睡覺?那是什麼意思?
「讓我進去,好嗎?」他說。
他的神情疲憊,而且給人一種情緒很不穩定的感覺。
「ㄜ……我……我要打烊了耶。」
「我知道。」他的眼里爬滿紅色血絲,像一張紅色的蜘蛛網般。
她一頓,「那……」
「我只是想好好睡個覺,把妳的沙發借給我。」
「ㄟ?」他的意思是說……他要在她店里睡覺?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彎下腰,顧不得可能會撞上她,一古腦地鑽進她店里。
她往後一退,訝異地看著他。
「會川先生?」她狐疑且不安地望著他,「你……你喝醉了嗎?」
他濃眉一叫,苦澀地撇唇一笑。「我也希望。」說罷,他徑自地往里面走去。
香保愣了幾秒鐘,杵在原地,一臉苦惱且不知所措。
須臾,她關上了鐵門,慢慢地走近她的小天地。
他已經坐在她的沙發上,而且閉上了眼楮。
她走了過去,滿月復疑竇地看著他。他為什麼會突然跑到她店里睡覺呢?
他的神情既憔悴又疲憊,感覺得出他已經很久沒奸好休息了。他這幾天都在做什?忙著工作以至于沒時間睡覺?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沒必要跑到這兒來睡吧?
以他的經濟能力及條件看來,他應該會有個舒適的家,有張舒服的大床,而不應該窩在她這間小小的花店里。
因為心里滿是疑問,她不自覺地又盯著他看--
突然,他睜開了眼楮。「妳好像很喜歡盯著別人看。」
她一震,驚羞地瞪大了眼楮。「ㄜ,我……」
「對不起。」他神情疲倦但平靜,「我不是故意打擾妳的……」
「你……怎麼了?」
「我失眠了好幾天,不得不來打攪妳。」他說。
她微怔,不解他的意思。
「真奇怪……」說著,他慢慢地閉上眼楮,「喝了那麼多酒還睡不著的我,現在居然想睡了……」
她忍不住地注視著他,雖然他好像總感覺得到她注視他的目光。
他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他睡不著?為什麼他得到她這里才睡得著?為什麼……她心里有太多的疑問,但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問他。
這個悲傷又冷漠的男人,究竟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及故事?
她就這麼看著他好一會兒,然後她確定……他睡了。
她轉身取來小毯子,輕輕地為他蓋上。再看了他一眼,她到櫃台處打了一通電話--
「喂,媽嗎?」她盡量壓低音量,「我今天在店里睡,不用等我了……嗯,再;見。」
放下話筒,她的視線不自覺地又往他的方向飄移--
幽幽醒來,治敏知道自己睡了一個好覺。
多不可思議,他竟能在這里安穩地睡去。為什麼呢?
他睜開眼楮,環顧四周。她種的植物並沒有什麼特別,而這張椅子也沒有任何催眠裝置,但他偏偏就是在這兒沉沉的睡去。
他的睡眠時間通常不需要太長,只要能確確實實地深睡幾個鐘頭,就足夠他應付太多的事。
翻腕一看,時針正指著六點。
他取下蓋在身上的小毯子,將臉一撇--
看見她就坐在櫃台後,而且趴在桌上睡著,他心頭一震。
顯然地,她昨晚就趴睡在那里,而使她無法好好休息睡覺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他是睡了個好覺,但卻連累她無法回家休息。
忖著,他不禁感到愧疚。
他慢慢地起身,沒發出任何聲音地走向了她。
盡避坐著睡並不舒服,但她卻安穩地睡著。
白皙又粉女敕的臉龐、卷翹的眼睫毛、小巧高挺的鼻子、微微開啟的唇片……如此毫無防備睡著的她,牽動他的心弦。
這真的很不可思議,她安祥的睡臉居然讓他感到心動且安心。
一股幽緩的暖流在他身體里流動著,很快地就蔓延了他的全身。
不自覺地,他伸出了手,以手背輕輕地拂過她柔軟的瞼頰……
驚覺自己競有此舉,他懊惱地叫起濃眉,猛地抽手。
而也在同時,她慢慢地睜開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