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前,達也神情凝沉地望著窗外一片綠意。手中的煙繚繞出煙霧,在他眼前如跳舞般。
他是來度假的,可是現在他的心情卻輕松不起來。他非常清楚原因何在,也就因為清楚,更教他感到懊惱。
她的形影不斷地在他腦海中縈繞糾纏,就像揮拂不去的迷霧般。
他從來不曾想過要搶定或霸佔達己所擁有的東西,因為一直以來,他都表現得比達己好。對于自己私生子的身分,他不曾覺得自卑低賤,他只是不滿母親表面上視他如己出,私底下卻凡事算計。
他從不羨慕達己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他是正室所生這件事。
但這一次,他發現自己竟無法漠視達己所擁有的「她」。
他瞧不起柳原敬太郎那種人,也一直不認為自己會對那種人的女兒感興趣。
但他萬萬沒想到,那個讓他一見便動心的女孩,竟是柳原敬太郎的女兒。
柳原敬太郎鎖定達己為目標,就是因為達己是正室所生,血統純正,將來必定會對家道中落的柳原家有所助益。
說穿了,他貪的是仲川家的權勢地位,而嫁女兒只是一種致富手段。
她也知道她父親打的是什麼算盤吧?要不然,一個明明已有親密男友的女人,怎還會同意跟別人相親交往,甚至外宿度假。
她的清純是一種假象,而他竟深陷其中。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將她的身影從腦海中剔除。
他不斷不斷地想起她,想起她說她不是來度假時的那種無奈落寞,想起她坐在床上,幽幽落淚時那楚楚可憐的模樣……
為什麼她說她不是來度假的呢?難道說這一切都非她所願,而她只是迫于無奈才答應相親,答應跟達己交往?
這也不是沒可能,為了錢,柳原敬太郎就算賣了女兒都在所不惜。
如果真是這樣,他還能漠視嗎?
不知是鬼迷了心竅,還是心血來潮,他捺熄了手里的煙,決定去厘清他心中的疑問--
來到仲川家位于輕井澤最大的一棟別墅前,達也按了門鈴。
其實他有鑰匙,不過對他來說,這並不是屬于他的。而這也就是他為何自購別墅的原因。
佣人前來應門,一見他便趕緊開了門。「達也少爺,您……」
「達己呢?」他問。
「達己少爺他今天早上回東京了。」佣人回答。
回東京了?就在昨晚的事件後,達己便急忙收拾了行李,帶著她走了?
他在怕什麼?擔心什麼?達己察覺到什麼了嗎?原來一談起戀愛,男人的第六感跟直覺就跟女人一樣敏銳。
「他們都走了?」他淡淡地又問。
「不,」佣人說,「柳原小姐還在。」
達也一怔,「她沒走?」
「是的。」佣人點頭,「今天早上達己少爺接到電話,就立刻趕回東京,听說是夫人病了。」
「那她……柳原小姐呢?」
「柳原小姐她傷了腳,醫生要她別走動,她還在樓上休息。」
「是嗎?」他若有所思地。
達己不在,這也許是一個「問話」的好機會。
他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她愛他的男友嗎?她是迫于無奈才跟達己相親交往的嗎?如果真是這樣,他願意幫她,即使他得不到任何的回報。
他並不曉得自己為何要這麼做,他沒有義務幫她,更沒有理由介入這件事,因為一切都與他無關。
只是……一想起她,他就覺得那彷佛是他該做的事情一樣。
這真是奇怪的想法,一個人孤獨地模索著長大的他,從不認為該為誰負責,或該幫助照料任何人,但對她……他就是無法視而不見,置身事外。
「她在房間嗎?」他往大門走去。
「咦?」佣人一震,連忙跟了上來,「達也少爺,您想……」
「我要見她。」他不假思索地說。
「什……」佣人十分震驚。
事實上,早上達己離開時,已再三叮嚀過不準讓香代見任何人,尤其是住在附近的達也。
「達也少爺,我想柳原小姐應該睡了,您還是……」怕被達己責怪並革職,佣人連忙勸阻著他。
靶覺到佣人的態度有點奇怪,敏銳的他嗅出了一絲的不尋常。
他停下腳步,直視著她。「怎麼?達己交代過不準讓我見她?」
因為他一語道破,佣人立刻心虛且為難地支吾道︰「這……」
看見她這樣的表情,達也百分之百確定,達己確實如此交代過。
他挑眉一笑,「他到底在擔心什麼?」
「達也少爺……」
「怕我搶走他的意中人?」他唇角一勾,略帶譫意的一笑,「該是他的就跑不掉,除非他根本沒有信心抓住她。」說罷,他執意進入屋內。
「少爺,拜托您別……」佣人跟在他身後,惶惶不安地,「要是達己少爺知道,那……」
「我怕他知道?」他轉頭睇了她一記。
被他那看似在笑,卻犀利無比的目光一瞥,她畏縮地說︰「不,不是的,我是怕……」
「伯他開除妳?」他撇唇一笑,「如果他真的那麼做,妳就來找我,我會給妳工作。」說著,他走上樓梯,徑自往二樓走去。
「達也少爺……」
佣人還想跟上去,但他卻沉聲喝止了她。「別再跟上來。」
听見他那冷冷的聲音,佣人瑟縮著脖子,不敢再尾隨。
現在她只希望達也能在達己回來前離開,而那位柳原小姐也別在達己面前提到這件事。
第六章
達也逐一打開二樓的房間門,卻沒在主臥室發現香代的身影。
這讓他有點訝異,難道她住客房?難道她跟達己並沒發展到他所以為的那種關系?忖著,他打開了走道盡頭的客房房門--
門一開,他看見床上躺了個女人。不用靠近,他就知道那是香代。
她似乎睡沉了,一點都沒察覺到有人進來。也許是她昨晚沒睡好,也或許是這個時刻讓她非常安心。
他悄聲地關上門,走到床邊。
站在床邊,他看著側身而睡,以棉被蒙住了半張臉的她。
而這一刻,那種難以形容的沸騰及激動又回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當他接近她,一切就變得無法掌控?
她是柳原敬太郎的女兒,是達己的相親對象,而就算沒有以上的這些,她也還是已有個親密男友的女孩。
這樣的她,不管怎樣,都不該具有擾亂他心緒的能力,但為什麼她就是能夠?
凝睇著她安睡的臉龐,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以手背輕輕地滑過她柔軟的粉頰。
「嗯……」她輕聲囈語著,微微睜開了眼楮。
他抽回了手,安靜地站立在床邊。
有好一會兒,她是恍惚的。但旋即,她驚覺到床邊有人--
「啊!」她倏地瞪大眼楮,驚愕地翻過身來。
見她一臉像是見鬼似的表情,達也懊惱地皺起了眉頭。
「看見我,妳是驚訝?還是失望?」
「你……」她想爬起來,但怎麼也使不出力氣翻身坐起。
她仰躺著,而他就那麼俯視著她。
她好怕,怕他隨時會像上次在飯店時那樣壓住她。
怕?是怕嗎?還是只是覺得害羞?她沒時間多想,因為他還注視著她,像能看穿她心里所有想法般。
「妳躺著就好,我不會介意的。」說著,他在床沿坐下。
當床因為他的重量而微微一陷,她不覺又是一陣心驚。
她的心房里有著雜音,像是……像是有成千上萬的麻雀飛到她心里,吵得她無法思考一樣。
突然,她陡地一震。
就是這種感覺嗎?這就是夏希所說的那種感覺嗎?
當一個女人遇上對的男人,成群的麻雀就會飛進她的心里,不斷地跳,不斷地吵……而她發現每當他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就有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