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鼓起勇氣坐在床邊,伸出顫抖的手,慢慢地解開他襯衫的鈕扣。
他沒有推開她,只是靜靜地望著她,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靶覺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米亞于是提及今天接到廣治電話之事。
「對了,今天廣治堂哥跟吉造叔叔都打過電話來。」她說著,一點都沒發現他眼底閃過的銳芒。「他想請求你讓他回公司,因為吉造叔叔不敢跟你提,所以他拜托我向你……」
「你憑什麼以為你的求情有用?」突然,他打斷了她。「他們父子倆偷偷挪用公司的錢,我不跟他算這筆賬已經夠仁慈了。」
「挪用?」她一怔。
「沒錯,」他不悅地看著她,「沒有人能用我的錢,那些曾經用過我錢的人,現在都不在了,他們兩個人還能好好地活著,真該感謝上帝。」
「我不知道這些事,我!」迎上他陰沉的目光,她陡地一驚。「我只是……」
「只是什麼?」他抓住她的手,「你居然敢當著我的面幫他求情!?」
「杰,他是我堂哥……」
「他跟你沒有血緣關系,而且他對你很有‘性趣’!」他惡意地說,「也許你對他也有……」
「杰!」她慍惱又委屈地喊,「你明知道我跟廣治堂哥沒什麼。」
「既然是這樣,就別在我面前提起他!」說著,他恨恨地甩開她的手。
「杰……」她氣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質疑她,但除了氣,她什麼都不能做。
「出去!」他冷喝。
米亞坐在原處不動,委屈地看著他。她的唇在微微顫動著,像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封閉自己,然後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這世上沒有什麼仇恨是用愛化解不了的,但為何他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見他這樣傷害他自己,她覺得好氣、好心痛……
「非要這樣嗎?」她喃喃地說。「你非要這樣封閉自己的心嗎?」
聞言,他翻身瞪著她,「你可不是心理醫生,我也不需要心理治療!」
她毅然地迎上他凶惡的眸子,「你以為你這麼做能讓誰高興嗎?你母親?你的馬立爸爸?」
杰神情一凝,兩只眼楮像要燒起來似的,「不準你提他們!」
「我要說!」
她不該頂撞他、激怒他的。但也許是因為不滿的情緒積壓了太久,也或者是因為看不過他這樣傷害自己,她卯起來就跟他杠上。
「爸爸還愛著你母親,他沒有背叛她,而你母親也不會希望你恨自己的親生父親,別忘了你所恨的人,是你母親深愛著的人!」
杰眼底閃過一抹寒光,冷得教人忍不住哆嗦。
「我說不、準、再、說!」他像是下最後通牒般地警告她。
「你是愛爸爸的,如果你不愛他,就不會恨他。」她不畏威脅地繼續說著。
她知道再繼續說下去,他可能真的會氣到殺了她。但她必須說,她必須喚醒他心底深處的感情。
「你的馬立爸爸寬容地接受了你母親及你,他是真的愛你們。他真心愛過,不會有什麼遺憾,要是他知道你帶著仇恨長大,他一定……啊!」
杰沒讓她把話說完,他狠狠地將她扯到床上,翻身壓住了她。
他恨恨地瞪著她,褐色的眸子里竄著懊惱的火。他氣得微微發抖,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她說的一點都沒錯,但是……他怎麼能承認?
他是愛她的,但當他越是愛她,就越忍不住要激烈的拒絕她。
對芳川辰平,他還是有不諒解之處,但他其實也發現……他對他的恨已不如以往強烈。
這個發現讓他自責心虛,覺得自己好像對不起抑郁而終的母親及馬立爸爸。
「杰,求求你……」米亞平靜地看著他盛怒的臉龐,眼角泛著淚光,「放過你自己,也放過爸爸……」
「放過爸爸?」他冷然地一笑,「他是你的爸爸,可不是我的。」
「如果他不是,他的存在、他的人生又哪會干擾到你?」凝視著他,她淌下眼淚。
他一震,胸口一陣揪緊。是的,他是在乎,因為在乎,他才會大老遠跑到日本來毀滅芳川辰平。
她說對了,都說對了,只是……他無法看開。
「杰,只要你願意忘掉一切仇恨,我什麼都肯做……」
「你?」他唇角浮現一抹淒涼又懊惱的笑,「你還有什麼可以做?」說著,他大手一張,刷地扯開了她的衣服。
她一震,驚愕地望著他。
「你隨我擺布,對我千依百順,就只是為了求我放過他,是不是?」他沉聲質問。
「杰……」看見他被長年的仇恨折磨成這樣,她真的不忍。「不要這樣下去……」
「不要為了他對我苦苦哀求,那只會讓我更生氣。」他對她提出警告。
「不是……」她溫柔而真誠的眼眸凝視著憤怒的他,「不只是為爸爸,也為你——」
他一怔。
「我不想看你被仇恨折磨,我……」眼眶一熱,鼻子一酸,心頭一緊,她說出了那句她藏在心里的話——「因為我愛你,我愛你。」
杰陡然一震,木木地望著她。
他像是遭到電極般僵住不動,兩只眼楮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她。
她愛他?不,她明明恨他的!
他逼她跟他結婚、他不給她好臉色看、他對她冷言冷語、他當著她的面出軌、甚至……他粗暴的佔有了她。
她怎麼可能愛他?他是要傷害她所深愛的父親的壞人啊!
「我嫁給你不完全是因為迫于無奈,我對你……」終于,她對他坦白了心意。
他神情錯愕而不知所措地看著她,他知道這一回,他是徹徹底底的栽在她手里了。
他從來不奢望也不認為她會愛他,但當她說出「我愛你」三個字時,他心底除了震驚,還有一種仿若得到上天眷顧般的喜悅。
可是他能相信嗎?他如何知道她不是為了維護她所愛的養父呢?
因詩太震驚、太意外,他的反應及言詞責反向而行。
「謊言,連篇謊言。」他放開了她,斷然地背身而去。
米亞擦去眼淚,堅強地坐起。她不會放棄,她知道他總有一天會知道她的苦心及用心。
「明天……」她喃喃地說,「明天再來……」
明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她會繼續下去,因為她要看見他臉上的陽光、臉上的笑容。
下班時間早已過了兩個鐘頭,杰仍心情沉重地坐在辦公室內,滿腦子回蕩著米亞對他說的那些話。
離開義大利之前,他曾充滿了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復仇成功,但到日本後,他發現事情不如他想的簡單,因為……米亞。
多不可思議啊!不論在商場或黑手黨中,他都是有著「凶神惡煞」評價的男人。這樣的他,怎麼會被一個柔弱女子擊垮?
「該死!」他懊惱地往桌面一捶。
「老板……」守在辦公室門外的保羅推門進來,「發生什麼事?」
他眉心深鎖,收住怒氣。「沒事。」
保羅站在門口,「老板,我可以跟你說件事嗎?」
杰睨了他一記,「進來說吧。」
保羅關上門,走了過來,但似乎還是有點猶豫。
杰抬眼睇著他,「有什麼事就說吧。」
「是……」保羅抓抓頭,「是關于米亞小姐的事……」
「她?」杰一怔。「她怎麼了?」
保羅搖搖頭,「她沒怎麼了,只是……你對她到底是怎麼了?」
杰濃眉一皺,「什麼意思?」
「你突然地娶了一個非義籍的女性,我們真的非常驚訝……」保羅神情憂慮地說,「你這樣等于是放棄了繼承羅西尼家教父地位的權利。」
非純義籍的人不能進入黑手黨,更別說繼承教父之位了。而保羅擔心且不解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