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香一震,心中有種不知名的撼動。
同時,久史也端視著她——萬里子的親生女兒。
她有一對非常有個性的眉,看起來不馴而倔強;她的眼神有些凶悍,像是在掩飾著她的無助般。
她明明是萬里子所生,但在她身上卻找不到萬里子的影子,雖然同樣清秀而漂亮,可她的眉毛、眼楮、鼻子、嘴巴都像極了西宮。
「你長得一點都不像萬里子姊姊。」他冷冷地說,就像在嫌惡著她的長相似的。
「你……」這人實在太莫名其妙了,他是存心鬧場的嗎?
一下子嫌喪禮辦得寒酸,一下子又說她長得一點都不像媽媽,好象凡是跟西宮家有關的,他都看不順眼一樣。
「流香,別大聲……」她的同學見她神情憤怒,音量提高,飛快地上前制止。
流香強忍住想月兌口的咆哮,惡狠狠地瞪著他。
久史依舊是面無表情地睇著她,「連性情都不像,萬里子姊姊可是非常溫柔的人。」
「你……你……」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憤怒幾乎淹沒了原本的悲傷。
「看來萬里子姊姊就只有你一個孩子……」看著眼前這個一點都不像萬里子,卻確確實實為萬里子所生的女孩,久史的心情是復雜的。
她姓西宮,長得也像西宮,而他……憎恨那個帶走萬里子的男人。
但,她卻是萬里子的親生骨肉,更是天澤家合法且唯一的繼承人。
他必須照顧她、扶植她,使她成為一個可以承接天澤家事業的女人。
在她二十歲之前,她是他的「責任」。
「我們外面談。」生怕自己下一秒鐘就會忍不住的大吼,流香提議並率先往屋外走——
「你是什麼人?」流香瞪著他,毫不客氣地問道。
「我是天澤久史,你母親是我的姊姊,這樣你應該知道我是你的誰了吧?」他睇著她,神情淡漠,聲線平靜。
流香頓了頓。他果然是她的舅舅,雖然他實在太年輕了。
「我今天來,是為了把萬里子姊姊的靈位帶回角館天澤家。」
「什麼?」他說什麼鬼話?她母親嫁給了她父親,已經是西宮家的人,他憑什麼把她母親的靈位帶回角館?
「西宮當年從天澤家帶走了萬里子姊姊,卻讓她住在這樣的地方,過這樣的生活,現在她死了,我不會讓她繼續留在西宮家。」
「你說什麼?」她從沒見過如此傲慢無禮的人!「我爸爸跟我媽媽很好,她非常幸福。」
「幸福?」久史眼神一沉,表情變得陰鷙。「你知道什麼是幸福嗎?你知道萬里子姊姊從前過的是什麼生活嗎?她是天澤家的女兒,過的是公主般的生活,可是西宮帶走了她,讓她失去她原本該擁有的一切。」
久史絕不是有意對她說這些話,他今天來,為的也不是這個。
昨日接到律師打來的電話,他才知道萬里子已于日前因胃癌病逝。她留下遺言,希望天澤家能照顧、栽培她的女兒,直到她滿二十歲。
照顧萬里子的女兒,他絕對會不遺余力且盡其所能,畢竟她身上流著天澤家的血。但她實在太像西宮,以至于當他看見她時,便忍不住想起十八年前那個下雪的深夜……
「媽媽從沒抱怨過什麼,她每天都笑得很開心,即使是在她臨終前也沒埋怨過爸爸什麼……」她家是小康家庭,雖不富裕,但一家和樂,她從沒心存不滿,她媽媽也是。
「也許是萬里子姊姊掩飾得太好。」他說。
「媽媽才沒掩飾什麼,她的笑容都是真的!」流香忿忿不平地說。
望著她憤怒的臉龐,久史沒說什麼,也不想說什麼,因為有那麼幾秒鐘,他覺得在他面前大聲抗議的是西宮。
「罷了,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人已經死了……」提及萬里子的死,久史臉上又流露出深深的悲慟。
流香一震。
不管這個自稱是她舅舅的男人說話有多刻薄可惡,但當他提及媽媽時,每每露出悲傷哀慟的神情,卻是不爭的事實。
她雖不知當年母親是因為什麼而離家,甚至十八年不曾與家人聯絡,但她感覺得出……他是真的懷念著離家十八年的姊姊。
「我今天來除了要帶回姊姊的靈位,也要把你帶回角館。」
「回……角館?」她一怔。
「當然。」他重新戴上墨鏡,像是不願讓人發現他眼底的情感。「你未滿二十,而我是萬里子姊姊委托的監護人,有責任照顧你並栽培你成為有用之人。」
有用之人?他是說……她現在很沒用?
這個舅舅為什麼說話總是那麼傷人、那麼不中听?
覷見她眼底的叛逆及不馴,久史眉心一擰。「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只是在想,媽媽離家十八年不是沒有原因。」流香不甘示弱地說。
久史臉上一沉,「你說什麼?」
「如果我有一個這麼不講理、刻薄、無情、冷漠的弟弟,一定也會離家出走。」
「你……」他眉丘驟然隆起,一臉懊惱。
「我已經十八歲,高中學業也只剩下半學期就可以完成,我可以養活自己。」她說。
「等你二十歲,你愛去哪里都不關我的事,但現在不行。」他語意堅決,態度是帶著威權和命令的。
她秀眉一挑,「憑什麼?」
「不憑什麼。」久史直視著這個身體里流著叛逆血液的十八歲女孩,「天澤家不準許子孫流落在外,做出什麼有損門風的事。」
「什……」
「萬里子姊姊當年與你父親私奔,已經傷了老爺子的心,現在我可不容許你再犯下什麼錯誤。」
萬里子與西宮私訂終身,究竟是幸或不幸,他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萬里子離開了當時非常需要關心的他,也傷了全心栽培她繼承家業的老爺子,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西宮。
「私奔?」原來她爸媽是私奔的,哇……好酷!
她父親是那麼溫文有禮,而她母親又是那般溫柔嫻雅,這樣的兩個人居然以私奔成全愛情?
「沒錯。」提起那件事,久史不覺又發起脾氣來,「你父親到天澤家習藝,卻誘拐了當時未滿十八歲的萬里子姊姊,還讓她有了身孕,他簡直……」
見他說得咬牙切齒,流香打斷了他,「你干嘛那麼生氣?那是我媽媽的選擇,而且她並沒有後悔。」
他濃眉一虯,沉默地凝視著她,若有所思地。
「我會好好教你的。」他冷冷地說。
「咦?」流香一頓,「你說什麼?」
「我說我會將你教養成一個端莊守禮的大家閨秀,像你母親一樣。」
「你……」母親去世,而她今年才十八歲,說真的,她有好多事要擔心煩惱,但這個舅舅的出現,卻使她因為憤怒而暫時忘了喪母之痛。
雖然他眼中有種對姊姊去世而感到悲傷的痛楚,但他所說的每句話卻又無情冷漠得讓人生氣。
「我才不跟你回角館,你也休想當我的什麼監護人!」流香朝他大聲的抗議。
直視著她倔強的目光及不馴的表情,他知道這個女孩不如他想象中那麼容易搞定。
不過,他天澤久史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雖然他才二十七歲,但他不只掌管著天澤流的所有業務,更是有著千億資產的日東集團負責人,這樣的他,會連一個黃毛丫頭也搞不定?
想他大學畢業,就以借貸方式,向當時還活著的天澤京二借了一千萬創業,然後在兩年內,從一家總資本額僅千萬的小鮑司擴充成為年營收千億的大公司,並本息不減半分地將錢還給天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