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樹怔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情蕩到了谷底。
她的聲音絕對有出道跟走紅的本錢,不過這就是她想得到的嗎?在回家的路上,敏之不斷地想起這個問題。
其實剛才他根本可以馬上將她簽下來的,可是他卻作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猶豫不決。
如果他簽了她,讓她出道,她以後的生活方式將完全改變。
他相信在他的打造之下,她絕對會紅。
只是她若紅了,他們之間會變成怎樣?事情又會有多大的轉變?
一到了幕前,她就變成明星、就成為公眾人物,成了大家可以喜歡、追逐的女人;到那時,她就不再是他身旁的和泉美樹——那個來自沖繩鄉下,純樸得幾乎有點笨拙的和泉美樹了。
如果他對她沒有任何情感,他會毫不考慮地讓她出道,將她捧成大明星,可是糟就糟在他對她有感情,他希望、自私的希望能完全地擁有她。
他無法將她推到熒光幕前去,他無法看著她跟自己漸行漸遠……
回家的途中,他的腦袋里不斷糾纏著這些事情,也讓他掙扎在放與不放之間。
回到家後,他一個人在客廳里等著她回來。
他要當面問她,他要知道她為了什麼想出道。
就在他等了約莫一小時後,美樹終于回來了。
一進門,美樹就看見神情冷肅的他坐在客廳里。她心慌地掩上門,像做錯了什麼似的晃了進來。
他沒吭聲,只是抬眼睇著她,眼底隱隱有著一絲慍惱。
觸及他的目光,她先是有點心虛,旋即又覺得自己沒必要如此。她又沒有做什麼壞事,干嗎要一副「我很罪過」的模樣?
「你居然利用‘我的時間’去參加試唱?!」他沉著聲線,語帶詰責。
她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是指她放著家務不做,跑去「模魚」,而且要死不死地還模到了大白鯊。
這一點,她倒真的是挺理虧的。
不過反正她在這里也沒什麼事可做,就算出去幾個鐘頭又有什麼了不起,是他自己不給她工作做的,怪誰?
「我家事都做完了……」她囁嚅地道。
出門前,她已經把他的房間收拾好,就連衣服也都洗了,說真的也沒偷懶。
「做完?」他端起主人的架子,一臉質問,「現在幾點?」
「呃……」她訥訥地看著手表,「七點……」
他低哼一記,冷笑著︰「我一個月花九十萬雇你,居然七點了還連頓晚飯都吃不到?」
美樹瞪大了眼楮,有點氣又有點委屈。
「我連做了幾天的飯,你都不吃耶!我……」她向他抗議著。
「昨天不吃,不代表今天也不吃!」他打斷了她,十足「出錢是大爺」的架式。
「那……」她委屈又不甘,「那我現在去做。」
「不用了!」他沉喝一記,打斷了她想進廚房的念頭。
他瞪著她,神情懊惱,「我已經氣飽了。」
美樹微怔,不知道該說什麼地望著他。須臾,她還是捺不住性子地問︰「你這是在刁難我?」
今天之前,他不是對她視而不見,根本不管她有沒有事做的嗎?為什麼從錄音室回來之後,他又計較起她到底做了多少?
這明明是存心刁難、明明是找她麻煩!
「我刁難你?」他眉丘一隆,神情由懊惱轉話慍怒,「這是你該做的吧?!」
「你!」
「你不是要我‘正常’的待你?」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應該就是我用月薪九十萬雇你該有的態度吧?」
「我……」他的一番話堵得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即使覺得他是故意為難她,卻也找不出任何借口或理由去辯駁。
可是也真是奇怪了,他在生什麼氣呢?
之前她那麼跟他唱反調時,他頂多是不理她,當她是空氣,怎麼這會兒在錄音室一見,他的反應就像是被扎了一針的瘋馬般莫名其妙、無理可循?
她不過是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去試唱,用得著這麼得理不饒人嗎?要是早知道他就是伊藤老師所說的那個制作人,打死她都不去呢!
「那你現在想怎樣?」她睇著地,有點哀怨地。
反正錯都錯了,要殺要剮隨他吧!最好一口氣就把她辭了,那她還省點力氣。
想怎樣?這倒是問倒了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生氣,她說他在刁難她,他並不否認確實有那麼點味兒。
不過那也是因為他被她激急了、激瘋了、激得神志不清,有點錯亂了。
而他最氣、最掙扎的,是她有著教他非讓她出道不可的絕佳條件,她教他覺得如果不讓她出道,簡直是一件不可原諒的罪過。
只是,天知道他有多麼不願意將她推到幕前去。
想著,他眉頭越擰越緊了。
也許她想逼他開口辭退她,可是他不會如她所願。在她跟他約定的這十個月里,他不會辭退她,也不準她擅自離去。
「你想唱歌?」他話鋒突然一轉。
她微怔,「是、是啊!」
「為什麼?」他那雙銳利的眸子緊盯著她問,「為什麼想唱歌、想出道?」
她又怔愣了好一會兒。原本她是不打算將實情說出來的,可是剛才他那麼氣焰囂張地指責她、教訓她,讓她負氣地想將實情托出。
那念頭還在腦子里盤旋,她已經一時嘴快地喊了出來,「我想出道、賺錢,然後不用再受你的氣!」
他眉心一皺,惱火地瞪著她。受他的氣?受氣的應該是他才對吧?
打從她出現在他面前,他就變得神經兮兮,一點都不像是自己,只要她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左右他的所有情緒,而她居然說他讓她受氣?!
臂見他眼底那抹被激怒了的凶光,她有點得意,但也有點畏怯。
「你說的是真的?」他沉聲問道。
她賭氣地點點頭,「是又怎樣?只要錢還你,我就不必再看你臉色……啊!」
她話還沒說完,他忽地一臉盛怒地抓起她的手,將她整個人往上拉高了幾寸。
「我讓你出道。」他那犀利的眼神穿透他的鏡片,筆直地射向她。
美樹陡地一震,「呃?」
「你馬上就能月兌離我了。」他咬牙切齒地說。
他摔開了她的手,憤怒地步上樓去。
一上樓,他下意識地拿掉了眼鏡,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還戴著眼鏡。
這個才真的教他吃了一驚。
一直以來只要戴著眼鏡,他就能冷靜且理性的去面對、處理所有事情,而今天他居然發火了,
是她,就只有她這麼有本事,能教他連戴著眼鏡都冷靜不下來!
其實他並不是因為自己曾經拿錢幫忙她而覺得高高在上,將她留在這里也不是想借自己對她有恩而對她有所企圖。
他只是想保護她、只是想留住讓這個房子有「家」的感覺的她。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純粹,為什麼她不能明白他的心情?
她想走、想跟他撇清關系,好,他可以成全她!
最好她爭氣的紅起來、最好她真的能賺錢……那麼,她就真的能完完全全地月兌離他了。
要是她不能……要是她不能,他又將如何對待她呢?把她當女佣一樣,好好地、狠狠地折騰她幾個月?他會那麼對她嗎?他真的不知道。
其實他根本沒必要幫助她出道、幫她賺錢來月兌離他,可是在听到她那樣的聲音後,他實在無法違背自己想發掘好聲音的原則。
一開始,他還掙扎。可是在听到她親口說出的那些話後,他覺得自己再也沒必要掙扎了。這個女人想月兌離他,根本不希罕他曾經對她伸出援手,她把他當病毒、瘟疫,一心一意地只想遠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