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願意將自己置身在一個自認為危險的地方,除非你根本不覺得那是危險。她為什麼始終想不通這個道理呢?
當她慌著想避開他、當她因為他床頭上的照片而覺得懊惱、當她因為他的關心及溫柔而心動的時候,她就該發覺自己其實是在意他、是不想逃開他的。
老天!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里迷戀上一個人,當她在心里催眠著自己要躲避他的同時,其實他已經深深地摟住了她的心。
不,這個人不能愛、不能迷、不能認真。
不管他是如何地吸引了她,神秘且感情世界復雜的他,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她在心里下定決心,如果再有下次,如果他再對她說出什麼或做出什麼,她就一定要離開。縱使是要回到酒店去,她也無所謂。
因為她錯了,一開始就錯了。應付一堆她不會有感覺的男人,比應付一個讓她神魂顛倒的男人,要容易且輕松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抗議」奏效,還是他突然對她失去了興趣,接下來的幾天,他不是早出晚歸,就是晝伏夜出,每天跟她照面的機會只有了兩次,而且每次都是冷淡地擦身而過。
雖然這樣的結果是她一開始就想要的,可是當他真的將她當空氣,甚至連把她當家管都不願的時候,她竟然隱隱覺得難過。
那種感覺就像是你明明沒有受傷,卻莫名其妙的覺得痛一樣。
一早起來,她發現他的車還在,可以想見他今天並沒有出門。
通常他不出門的時候,都會待在工作室,然後一天出來不到兩趟。
她從來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因為他不曾提過,而她也從不過問。
堡作室?他所說的「生人勿進」的工作室,到底是在做什麼用的?為什麼他那麼忌諱別人進入他的工作領域?
應該比較私人的臥室,他容許她任意來去,甚至翻箱倒櫃都無所謂,反而是工作室,他卻那麼堅持地不讓別人進去,就連打掃整理也都由他一手包辦。
他到底在做什麼工作?為什麼那麼神秘?
雖然今天他並沒有出門,但偌大的房子里卻好像還是只有她一個人。
因為實在找不到活兒做,她開始在客廳里晃來晃去,並不時重復著坐下、站起、重來踅去的動作。
整個上午。她在客廳里發呆,什麼事都沒做。
正午時分,他突然「出關」了。
見她在客廳里坐著,他也沒說什麼,只是睇了她一記,然後徑自踱到廚房里拿了一罐礦泉水。
其實他也在掙扎,即使他表現得如此冷淡而平靜。
自從那天她向他那麼抗議後,他就開始跟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她要他把她當家管,那麼他就把她當家管,什麼不正常?他惟一不正常的就是莫名其妙地喜歡上她!
她要求正常是嗎?好,現在這樣不聞不問、不看不听,夠正常了吧?
也好,反正他最近在忙著亞航的那個案子,也沒有余力分心去想她的事情。反正她得為他工作九個月,時間還長得很,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還不曉得呢!
拿著礦泉水,他又要踱回工作室去——
「デ!」美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喊住他,她想她一定是昏頭了。
他頓了一下,緩緩地、冷漠地回過頭來睇著她。
「你……」她望著他,隨機應變地道︰「你不吃飯嗎?」
一般來說,老板看見自己的家管在客廳閑坐,應該都會很生氣才對,可是他卻對她的「閑情逸致」毫無反應,這根本不正常,不是她要的「正常」。
如果他真把她當家管,他應該指揮她做這做那,可他卻把她當空氣,像是不在乎她要干什麼似的。
這哪算是正常?沒有人會拿一仟萬,雇個人回來當少女乃女乃的。
「我不餓。」說著,他旋身又朝工作室走去。
「デ!」她又喊他,口氣有點氣、有點急。
他停下腳步,皺起眉頭,神情有點不悅地回頭看她,「還有什麼事?」
「我……」她支吾著。
她想說什麼呢?說他不該這樣漠視她的存在?但這不是她所要的嗎?
「我很忙。」他說。
從她閃爍的眼神中,他覷見了一絲焦慮不安,他不確定那是什麼,但他想一定有什麼困擾了她。
她擰著衣服的下擺,囁嚅地道︰「不,不是這樣的,我要的正常待遇不是這樣……」
他眉心微微隆起,默然地轉身面對著她,「不然你要的是怎樣?」
「我……」迎上地銳利而又有點微慍的目光,她心虛地低下了頭。「不是視而不見……」
雖然她的聲音又細又低,他還是清楚地听見了。
視而不見?他對她的視而不見讓她覺得困擾?這就是她焦慮不安的理由嗎?
突然,他心頭涌現一種莫名的雀躍。
這表示什麼?是不是代表她已經開始介意他對她的態度了?
「我以為你喜歡這樣。」他按捺著心中的激動,語氣依舊平穩而冷靜。
美樹覺得好糗、覺得好丟臉,她真像是個笨蛋,淨說些莫名其妙、前後矛盾的話。
她將臉壓得極低,困惑得幾乎要掉下眼淚。
不行,如果她在這時候掉下眼淚,才真的是丟臉丟到家了。
臉著她那不知所措、六神無主的嬌弱模樣,他心底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一股莫名的沖動促使他邁步向前,他走到她面前,毫無預警地端起她的臉,低頭攫住了她驚怯又毫無準備的唇辦——
美樹猛地推開他,一臉氣惱而委屈地瞪著地。
這算什麼?高興就親親她,不高興就把她當空氣,他以為他是什麼?大情聖?!
她只是想從他嘴里得到答案,不要他什麼都不說,就只是莫名其妙地親吻她。他把女人當什麼?又把她當什麼?
她瞧不起他,打從心底的恨他……可是要命的是一她發現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迷戀上他。
她不能再留下來了,不能了!
轉過身,她飛快地往樓上沖,一左腦地就逃進了她的房里。
一回房,委屈的淚水就無法控制地從她的眼眶中涌出,她將臉埋進枕頭里,壓抑著聲線痛哭起來。
不多久,她听見今早才充電開機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調整了一下失序的情緒,盡量地將泣音收住。「喂?」
「美樹啊?我已經找了你好多天。」電話里傳來酒店的樂隊老師伊藤的聲音。
「伊藤老師?」她一怔,伊藤找她做什麼?
「你現在在做什麼?」伊藤在電話那端興奮地問,似乎為著能找到她而高興。
「我?」她有一瞬的恍惚,「我在做家管。」
「家管?」伊藤愣了一下,旋即又興匆匆地說︰「你想唱歌嗎?」
她一怔,「唱歌?」
「我想把你介紹給一個制作人,如果有機會的話,也許你可以出道也說不定。」伊藤續道︰「我已經跟他提過你了,他說願意見見你。」
唱歌?出道?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有這種機會。
她是喜歡唱,不過她從沒想到要成為明星。不過這應該算是一個工作機會吧?
如果她通過制作人那關,是不是代表她就有所謂的工作機會?如果她有了工作,就可以離開這里,以另一種方式還他錢。
她就不必再忍受這一切,不必再介意他是喜是怒、是冷是熱……
「美樹?」伊藤疑惑地道︰「你有那個意願嗎?」
「我去。」她突然大聲地說,像是怕機會稍縱即逝。
伊藤大喜,「是嗎?那你明天上午到港區來,我把地址給你,你拿筆抄下。」
美樹拿來紙筆,飛快地、很有決心地將地址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