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女真是一支歷史非常悠久且性情強悍的民族,世代居住在黑龍江、烏蘇里江流域與長白山一帶,很早就跟中原地區有著頻繁的往來。
十世紀初,女真處于遼國的統治之下,過著游牧狩獵的生活,是騎射俱優的馬上民族;十世紀中後,女真的完顏部發展迅速,很快地形成了一股新勢力。
遼天祚帝統治時期對女真的壓榨更甚,在這樣的情勢之下,女真族出現了一個強而有謀略的杰出領袖——完顏阿骨打。
不久,完顏阿骨打在各部擁戴下,繼任為女真部落聯盟首領。
由于女真族受到遼國勒索掠奪多年,于是完顏阿骨打決定率領族人反抗遼國的欺壓。
繼任女真部落首領的隔年秋天,阿骨打率領精兵兩千五百名誓師攻遼,以強悍的攻勢大破遼軍十萬;再隔年正月,阿骨打正式稱帝,國號「大金」。
阿骨打建國後,繼續進行對遼國的反攻,並且連戰連勝,屢次重創遼營。
他一生完成了建立金國及抗遼的兩件大事,對女真的未來發展有著深遠重大的意義。
他能完成這些豐功偉業,一是憑恃他的謀略運用得立,二則是囚為擁有最精銳的部隊,而負責帶領訓練部隊的是他麾下三名大將--人稱「蒼狼」、「黑鷹」及「赤驥」。
第一章
遙望著眼前被大雪冰封的一片山林,十八歲的薩可努發出了驚嘆。這是他第一次越界來到鴨綠江彼岸的朝鮮。
他騎著馬在山林中盡情奔馳,情緒再亢奮不過。
半天的逍遙,他和座下的駿馬終于累了;將馬一系,他悠閑地在一處山溝中小憩。
「雜種!女真雜種!」一陣孩童吵嚷的聲音打醒了他的悠哉美夢。
「我娘說你阿爹娶了蠻子的女人,所以你是雜種,是女真雜種!」那是幾個朝鮮小孩大聲爭執的聲音。
薩可努從山溝中站起,悄悄地在暗處觀察著。
雪地上,五、六個身著厚衣的男童圍著一名十來歲的女孩,你一句、我一句的罵個不停。他是听不懂他們在罵些什麼,但端看那窮凶惡極的模樣也知道決不是什麼好事。
女孩一臉倔強,不發一語地瞪著他們,白淨的小臉上不見一絲一毫的脆弱與委屈。
「對,對,你是不要臉的雜種,連你那蠻子娘親都不要的雜種!」一名高壯的孩子指著她的鼻子罵道。
突然,女孩伸出雙手,猛地就朝高壯孩子的胸膛推去。那孩子一時不防,整個人四腳朝天地摔在雪地上。
「你敢動手!?」見同伴摔倒在地,其他幾個人氣沖沖地嗔視著女孩。「打她!」有人呼喝一聲,其他人爭相附和著。
就這樣,那五、六名男童便群起圍攻,以眾欺寡地對她拳腳伺候。
「住手!」薩可努再也看不過去,急急從山溝里一躍而起。
想不到朝鮮孩子如此野蠻,竟然五、六個孩子圍攻一名孩子,而且還是個瘦弱縴細的女孩。
那些孩子听見有人出聲,個個緊張兮兮地望著聲源處。見山溝里忽然跳出一名陌生人,幾個人全沒了聲音。
「是……是蠻子……」為首的孩子聲音顫抖地囁嚅道。「快跑呀!蠻子來了!」他大呼小叫地轉身就跑,而其他孩子也尾隨而去。
女孩靜靜地佇立在原地,兩只眼楮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一般來說,朝鮮人若是見了越界而來的女真人,一定會嚇得拔腿就跑,但……她為什麼能那麼無畏無懼地凝睇著他?
她美麗而安靜的眸子里沒有懼色、沒有討好,只是一逕倔強而堅毅地瞅著眼前的他。
見女孩臉上有髒污,薩可努想也不想地伸手輕拭。「你沒事吧?」
她躲開他的手,警戒地瞪著他。
這也難怪,他可是朝鮮人眼中可怕又野蠻的女真人。
「你沒事就好……」
她依舊睜著那雙澄澈透明的眸子緊盯著他,像是要把他看個仔細似的。
俊逸英挺的他不是沒被姑娘們盯過,但盯著他的姑娘至少都是成熟能嫁人的姑娘,而跟前的她才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女童。
他以為自己不會在意她的目光,但離奇的是……他居然覺得心跳加速、耳根酣熱。
因為被自己的情緒所驚動,他不自覺地回望著她的眼楮;她有一雙充滿魔力的眼眸,深邃、幽靜且不可測,就像能把人吸進去似的。
好一雙動人而又教人迷惘的眼楮!想必到了十五、六歲,就能有著迷惑男人的本事吧?
「你是女真人?」
正當他迷失在她的眼波流轉之際,她忽地開了口,且說的還是女真話。
「你……你會說女真話?」他瞠目結舌地問道。
「我娘親是女真人。」
「是嗎?」獲悉她是朝鮮人與女真人生下的孩子,他隱隱生起一股親切感。「那真是太好了。」他莫名興奮地沖口而出。
「有什麼好?」她睇著他,眼底是一抹足以教人凍結的冷冽。
薩可努一愣,怔然地望著神情冷絕的她。
「我是朝鮮人和女真人生的雜種,有什麼好?」她含恨地說。
他錯愕地凝視著她,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她眉梢一挑,轉身就要離去。
「喂!」薩可努略顯倉皇地喚住她。
她回過頭,一徑冷漠地覷著他。
「你……你叫什麼名字?」他想知道她的名字,雖然他覺得她可能不會告訴他。
她沉吟片刻,語氣漠然地吐出一句,「尹蕨娘。」話落,她則轉身子,迅速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尹蕨娘?」他喃喃念著她的名字,心湖罩起一片迷茫。
※※※
終于又是鴨綠江結冰,可以涉過江面直抵朝鮮的時候了。
冰封的林子里,一道騎著駿馬的矯健身影迅速而飄忽地行動著;那是一道男人的身影,而且是非常強健斑大的男人身影。
「阿黑,去!」他振臂一呼,手上的一只獵鷹倏地展翅飛起。
遠遠地,一只疾速逃竄的狐狸沒命地往林子的另一頭狂奔;那獵鷹在空中緊迫跟上,兩只眼楮犀利非常。
男人腳程雖快,但狐狸生性狡猾且熟知地理環境,一下子就沖出了樹林。
「好家伙,」男人望著眼前結冰的鴨綠江,唇邊是一記「勢在必得」的霸氣笑意。「不抓到你,我就不叫薩可努!」
說著,他大膽地騎著馬踩在剛結冰的江面上,「駕!」他輕踢馬月復,座下的駿馬便急速地朝著邊界的另一頭奔去。
這是他第二次踏上朝鮮的土地,距離他第一次越界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進到楚山境內,又是一片冰封大地的景象,就如同十五年前的那一天一樣;他馭馬前進,不久就來到當年那一座幽靜的山林里。
好熟悉的感覺,一切仿佛都還是昨日才發生似的。
不知怎地,他腦海里倏地浮現當年那女孩的冷漠模樣,和她那一雙教人看過就永難忘懷的眸子……
回想起來,他至今未娶,一半是國事繁忙,一半則是因為他一直在找尋那雙仿佛只在夢中才能見到的眼楮吧?
她現在應該有二十四、五歲,想必已嫁作人婦了,想她何用?
一回神,他想起今天的目的。
「去哪兒了?」他正納悶著狐狸為何失去蹤影之時,那狐狸的影子又映人了他的眼簾。
狐狸一溜煙的往林子里跑,動作十分敏捷。
「這次一定逮到你!」他銳利的眸子如鷹集般緊盯著那頭狡繪的狐狸,眨也不眨地。
咻地一聲,箭矢飛射而出,筆直地射中了狐狸的後腿。狐狸顛簸了兩下,砰地倒在雪地上掙扎。
趨前拎起狐狸,薩可努俊朗的臉龐上漾起了滿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