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赴戰帖之約又不是出門游山玩水,就算表面上看來風平浪靜,也許底下卻是暗潮洶涌也說不定,要是水脈有個什麼閃失,他該如何向恩人交代?
「爹,這是我和水脈之間的一個約定,我一定要帶她一起去。」鎮淮堅決地說。
陸東堂一怔,「什麼約定?」
「我不能說。」他一笑。
「亂來!」陸東堂一拂袖,絕決地道︰「我不會答應的。」
鎮淮微微地揪起眉心,瞥了一旁的唐霜一眼。
唐霜了然地一笑,立刻幫腔︰「東堂,你就讓淮兒帶水脈一起前往吧!」
「怎麼連你也……」眼看他們母子同聲同氣,陸東堂不覺蹙起了眉頭。
「你听我說。」唐霜面帶微笑、話聲輕柔,「他們兩人彼此並不熟悉,而婚事又因為戰帖之事耽擱,這次水脈跟著淮兒一同前往,不失為一個培養情感的機會。」
知陸東堂者,唐霜是也!她熟知他的弱點,一向也深諳平撫其情緒之道。
陸東堂若有所思地沉吟著,「可是江湖險惡,要是水脈有個損傷,我……」
「唉呀,」唐霜笑嘆著︰「淮兒武功高強,想近得了他身可下容易,水脈跟他在一起是最安全的了。」
「這……」陸東堂眉心緊鎖,仍是一臉猶豫不決。
「東堂,」唐霜拍著他的臂膀,輕聲地道︰「淮兒好不容易想安定下來,難道你不打算趁這機會拉近他們小倆口的距離?」
唐霜條理分明,辯才無礙,三兩句就打動了陸東堂的心。
他暗忖片刻,終于點頭答應,「好吧!」
得到父親的首肯,鎮淮的臉上不知不覺地露出了笑容。「爹放心,我會好好保護水脈,絕不讓任何人踫她一根寒毛。」他承諾著。
「嗯。」見他難得如此認真,陸東堂心里其實也是欣喜的。
唐霜與鎮淮交換了一個眼色,笑而不語。
「那孩兒這就去準備……」
「去吧!」陸東堂嚴肅的臉上有著一絲不明顯卻也隱藏不住的慶幸。
「孩兒告退。」鎮淮背過身,迅速地離開了內堂。
***
翌晨,月影拿著戰帖來到了藏劍門,名為送還戰帖,實則想一窺水脈的廬山真面目。
在門房的通報下,她順利地進了藏劍門。尾隨在護院身後,她蓮步輕移,好不優雅。
藏劍門她已經不是頭一回來了,不過即使是這樣,這兒還是讓她有著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少夫人!?」突然,走在前面的護院發出了一聲叫喚。
少夫人?是鎮淮的妻子?月影心里暗忖著,一邊也為自己能如此順利地見到宋家小姐而慶幸著。
往前一看,距離不到十步的地方走來了一位身形嬌美、面容清麗的姑娘,她的樣子看似柔順,但那眼底的嬌悍自信卻是隱藏不住的。
直覺告訴她,這位宋家小姐的確不像是一般的官家千金。
那護院似乎並不打算對她引見那位宋家小姐,只是一徑地往前疾行。
那也是,她是鎮淮的舊相好,又是青樓的姑娘,那護院總不可能那麼沒眼沒腦地將她介紹給這位準少主夫人。而既然他不敢開口,她倒是不介意主動。
「你是宋家大小姐?」她忽地停下腳步,凝神注視著一臉疑惑的水脈。
水脈微怔,「嗯,姑娘是……」
那護院一臉驚慌,急著阻優兩人之間的任何交集。
「我是月影。」月影沒讓他如願,如迅雷般地截斷了他未出口的話。
水脈怔愣地望著眼前這位貌美如花、艷光四射的美人,心里紛亂得連她都吃驚。她就是月影?那個教陸鎮淮流連醉心樓的花魁……
好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像她這樣的美人不正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理想女人嗎?難怪陸鎮淮要流連在醉心樓了。
不過月影本人給她的感覺是「好」的,她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月影並不像她原本所想象的那般俗艷妖美.!她看起來聰明、溫柔、友善,感覺上像是個知書識墨、見多識廣的不凡女子。
「鎮淮提過你,」月影嫣然一笑,細細地端詳著她,「你果然就像他所說的那樣。」
像他所說的那樣?陸鎮淮在月影面前是如何形容她的呢?
「是嗎?」水脈一挑眉,漫不在意地應著。
「他說你是第一個讓他一見傾心的女子。」月影笑說。
這種話即使是經月影轉述,還是教她心跳不已。一見傾心?她會是陸鎮淮一見傾心的女人?
月影笑睇著她,又說︰「我和他相識多年,這可是我頭一回看到他為了一個女子如此痴迷。」
「他不也為你痴迷?」水脈略帶醋意地道。
月影微微一怔,旋即掩嘴而笑。「痴迷?不,我們的關系比較像是知己、哥兒們。」
「沒有人會爬到自己哥兒們的床上去。」水脈打斷了她,沖口而出。
「宋小姐……」月影臉上倏地有著一種難堪尷尬的神情。
驚見她臉上那受傷的神情,水脈頓時為了自己的嘴快而感到歉疚,「對不起,我……我不是有心的……」
月影搖頭笑嘆,「我不怪你有這種想法,而且我也挺替鎮淮高興的。」
「咦?」水脈一怔。
「你介意我的存在,那就代表你心里對他並不是全無好感的。」她說。
水脈臉上一紅,支支吾吾地反駁著,「我……我才沒……」
「宋小姐,」月影凝睇著她,溫柔一笑,「等你真正了解了鎮淮,相信你會喜歡上他的。」
喜歡那家伙?不可能!水脈心里暗忖著。
月影將手中戰帖交給了水脈,「這是他遺落在我那兒的,請你轉交給他。」
水脈瞥了戰帖一記,淡淡地說︰「你何不親手交給他?」
「你是他的妻子,由你交給他不是更好嗎?」月影心平氣和地道。
「我還不是他妻子。」她斷然地說。
月影莞爾一笑,「你遲早會是他妻子的。」說著,她不管水脈願不願意,就將戰帖往她掌心里擱。
水脈掙扎了下,終究還是接下了她強遞過來的戰帖。
月影凝望著她,幽幽地說︰「宋小姐,祝福你跟鎮淮能兩情相悅、白頭到老。」
水脈回望著她,不知該說什麼。
「我先告辭了。」月影一欠身,轉身便往正門的方向走去。
凝望著她窈窕婀娜的背影,水脈的心里不覺泛起一股微酸——她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有點悵然、有點沮喪、有點消沉、有點……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月影對陸鎮淮絕不是一般恩客與青樓姑娘間的情感;那麼,陸鎮淮對她呢?他只是把她當一般青樓姑娘,還是……
唉,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感情怎會如此的復雜呢?
這一瞬,她居然同情起月影的境遇……
***
終于,鎮淮帶著水脈離開了藏劍門,動身前往目的地——黃山天都峰。
他倆共乘一匹馬,一路朝著皖南山區前進。
數日奔波,水脈漸有倦態,她本是個受盡嬌寵的千金小姐,怎堪如此的勞頓。
要不是賭著一口氣,她斷不會隨他上天都峰,更不可能和他打什麼賭。
途經一處茶棧,鎮淮決定在此稍作歇息。
「在這兒休息一下再走吧!」他附在她耳邊說著。
「唔。」每當他靠近她,她的心里就一陣狂震,要不是她力持鎮靜,驚羞之色必然顯露無遺。
他躍下馬來,伸出了手,「手給我。」
水脈蹙起眉心,不領情地說︰「我自己行。」有時她就是莫名其妙地鬧起別扭,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你就不能像個女人一樣依賴我嗎?」他苦笑一記,拉住了她的手。
她掙了掙,但他卻相當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