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低聲音,語帶警告地說︰「水脈是正經人家的女兒,你可別把醉心樓那一套搬回來!」
鎮淮一听,竟縱聲而笑。「爹,我對您替我討的媳婦兒非常滿意,難道您不高興?」
「听你沒一點正經的!」陸東堂眉頭一皺,又惱又無奈。
罷了,如果他真對水脈無禮,水脈應該會跟他抗議哭訴,既然沒有,那就代表他們倆處得還不錯。
他的兒子除了放蕩不羈外,倒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也許水脈見了他後,對他亦有好感也說不定。
「對了,」現下當務之急是那封戰帖,其他都是後話。「戰帖是誰下的?」
「範長志。」陸鎮淮說著,臉上的神情平靜得教人驚訝。
他的泰然及平靜讓身為父親的陸東堂都不覺一震。不知不覺地,他居然已經磨練得如此冷靜沉著,是因為對自己有信心,還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是那個最近在江湖上被贊譽為刀神的男人?」這個名字對見多識廣的陸東堂來說並不陌生。「你是怎麼惹上他的?」
陸鎮淮漠然一笑,「有時候就算不去招惹,麻煩也會自己上身。」
「別跟我打啞謎。」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情在這兒跟他打迷糊仗?
陸鎮淮啜了口熱茶,慢條斯里地說︰「刀王範辛這名字,爹應該听過吧?」
陸東堂一怔,旋即聯想到範辛與範長志的關系,「他是範辛的兒子?」
「嗯。」他點點頭。
當年範辛與狂刀的決戰在江湖上也算是沸騰一時,據說範辛一生自滿,因此在敗給狂刀後就開始意志消沉、整日買醉,一代刀客最後竟落得郁郁而終。
如果範長志是範辛的兒子,那陸東堂就不難想到他為何要向鎮淮下戰帖了。不過既然他想為父親雪恥,為何不干脆向狂刀宣戰呢?
「我是師父的入室弟子,他會先向我宣戰也不奇怪,畢竟只要打得過我,他挑戰師父的勝算就更大了些。」
听完鎮淮的話,他頓時了然,「原來如此……」暗忖片刻,他望向鎮淮,「你打算赴約嗎?」
「嗯。」他點頭一笑,「我沒有不赴約的理由。」要是他不赴約,就等于否定了他師父狂刀。
陸東堂沉吟著。站在父親的立場,他當然不希望兒子赴這種死亡之約,但站在男人的立場上,他卻沒有勸阻他的理由。
「時間地點呢?」
「一個月後,黃山天都峰。」他說。
「黃山天都峰?」陸東堂一怔。此去黃山若不眠不休,兼程趕路最少都要十天半個月,範長志為什麼要大老遠地跑到天部峰?
鎮淮觀出父親的疑惑,「當年刀王就是在那里敗給師父的。」他說。
經他一解說,陸東堂這才明白範長志為何要約鎮淮到那里去了。「看來這範長志是斗志激昂、非贏不可呀!」
鎮淮勾起一抹沉穩而自信的笑意,「我也不想輸呀!」
第四章
一大早,唐霜就來到後廂探望剛剛進到陸家的水脈。
她凝視著這個讓她一看就喜歡、越看越滿意的準媳婦兒,臉上是一抹怎麼都闔不攏的笑意。
「水脈,昨兒夜里睡得可好?」
其實她早听說了鎮淮在她房里的事,這麼問不過是想探探她的口氣罷了。
想起昨晚的事,水脈還是忍不住心悸。「還好……」問也是白問,她總不好說自己受到陸鎮淮的「嚴重騷擾」吧?
「是嗎?」唐霜是過來人,不難睇出水脈眼底那一絲羞意及迷惘,不過什麼事都不好直接戳破,總得給人留點余地。
「這樣就好,你要是有哪兒不習慣,可別跟我客氣……」
「水脈明白。」雖說她性格嬌悍,自小又嬌生慣養,但面對長輩,水脈還是溫順得很。
「對了,」唐霜瞅了她一眼,「你知道淮兒昨夜接到戰帖之事嗎?」
她微愣,「听說了。」
「唉,」唐霜喟嘆一記,「淮兒他醉心刀法,十幾歲時就被狂刀收為入室弟子,沒想到現在卻為自己招來麻煩……」
麻煩?听她這麼一說,水脈不禁有點愕然。難道說那封戰帖不是因爭風吃醋而來的?
唐霜看得出她心里有疑惑,旋即補充著︰「你年紀輕又不問江湖事,當然不會知道狂刀是何許人也,不過在當年,他可是個江湖上名聲響亮的高手唷!」
「是嗎?」水脈半信半疑地瞅著唐霜。
哼,什麼高手會收陸鎮淮那種登徒子為入室弟子呀?
唐霜一笑,「別看淮兒吊兒郎當的,他可是狂刀的惟一傳人呢!」說著,她又繼續跟水脈聊起狂刀這號了不起的人物。
「淮兒他師父是個隱居關外的高人,性格乖張怪戾,行蹤虛無縹緲,對所謂的江湖浮名又極為不屑;他一生未娶,身後更無子嗣相承,淮兒可是他挑上繼承其武功的惟一人選。」
水脈怔愣著。如果那狂刀真是那麼了不起的人物,那麼他會挑選上陸鎮淮必然是因為陸鎮淮有著什麼過人之處?怪了,那家伙會有什麼長處呢?
是,他長得是夠好,又深諳調情之道,不過這也算不上是什麼「高尚」的長處吧?
「最近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名為刀神的範長志,他是已故刀王之子,而當年刀王就是因為敗在狂刀手下才會一蹶不振、郁郁而終,這次向淮兒下戰帖的就是這範長志……」說著,唐霜的臉上露出了憂心的神情。
听完她的解說,水脈終于知道戰帖是誰下的,為的又是什麼。看來,她昨天是誤會陸鎮淮了。
「水脈呀……」唐霜握住她的手,輕聲細語地說︰「淮兒馬上就要動身赴約,所以你們拜堂之事可能要延後了。」
听到「延後」兩字,水脈差點沒跳起來狂笑三聲,不過在唐霜面前,她畢竟還是忍下了。
「噢……」她故作平靜,「沒關系,這事兒不急。」
太好了,只要他們一天不成親,她就還有機會蹺回家去;再說這藏劍門里就只有陸鎮淮一個人知道她想逃跑,如今他為赴戰帖之約而遠行,這莊子里就再也沒有別人能關得住她了……想著,她不禁露出了一記賊賊的微笑。
瞥見她臉上那抹賊笑,唐霜不作聲地全看在眼里。正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水脈是個難惹的小辣椒,她唐霜可也是個如假包換的老姜哩!
***
因為即將動身前往天都峰,陸鎮淮特意到醉心樓去跟月影辭別。
月影住在醉心樓後廂的閣樓上,這兒除了她,就只有一名專責服侍她的丫環,因此環境清幽得很。
「小姐,陸少爺來了。」丫環綠兒輕敲門板,笑睇著身後的陸鎮淮。
「進來吧!」房里傳來了一聲嬌柔平緩的聲音,雖只聞其聲,卻能想象這聲音的主人會是怎樣的出塵佳人。
陸鎮淮推門而入,順手也帶上了門。
月影身著素衣,似乎是剛起床的樣子。她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粉頸琢玉、秀眉侵鬢、璀璨星眸、嫣紅小嘴……十足是個美人胚子。
她身形窈窕婀娜、玲瓏有致,任誰看了都不得不動心。
「這麼早就來?」月影睇了他一記。
「我是來跟你話別的。」他在桌前坐下,徑自倒了一杯水喝著。
月影一怔,旋即步下床來。「你要走?不是說要成親了嗎?」前天他來的時候還說這趟回來是為了成親拜堂,怎麼一眨眼,他又要離開了?
「我接到戰帖,馬上就要動身前往天都峰。」他說。
一听天都峰,月影更是驚訝,「天都峰?你要上黃山?」
「嗯。」他一笑,「所以才來跟你說一聲。」說著,他將戰帖擱在桌上,「這就是我接到的戰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