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細碎的聲音傳入了培德羅的耳里,讓他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
遠離撒旦的誘惑?她在說些什麼?在她的認知里,撒旦是那麼可怕、可憎的嗎?
"撒旦是罪嗎?"他揪起濃眉逼視著她。
她囁嚅地答道︰"撒旦是邪惡、是人們心中的劣根性、是……我、我要遠離它。"
"哼……"他蹙眉冷笑一記,"也許你心里住的正是撒旦。"
"你,"她眉梢一挑,氣惱地朝他吼叫,"你心里才住著撒旦呢!"
雖然傳教士可以結婚,但身為傳教士的他有如此逾矩的行為不就是罪惡嗎?
"我不否認,我心里的撒旦告訴我要坦然地面對自己的感情及。"
"你該為自己的言行感到羞恥!"她氣恨地推開了他。
"你心里的天主要你口是心非,要你否定自己的真正心情嗎!?"他朝她大吼著,"每個人的心中都住著撒旦,你也不例外。"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真正的心情!"她掩耳大叫一聲,縱身就朝山凹外奔去——
雨天路滑加上四野幽暗,到處都充滿了不可知的危險.!但映彤因為一時激動,完全顧不了那些就拔足狂奔而去。
培德羅緊隨在後,就怕她一失足發生什麼意外。
"柳小姐!柳映彤,映彤。"他一時情急,順口就叫喚著她的名字。
听見他叫自己的名字,映彤睹氣地轉過身來朝他大叫著︰"不要叫我的名字!"
見她停下腳步,培德羅也跟著慢了下來。他望著她,好說歹說地勸著她,"我不追你,但你也別跑,好嗎?"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你、你……"她顫抖著聲線,"你太差勁了!"
"如果你真的很生氣,那麼我為我剛才的行為向你道歉。"培德羅一嘆。
"不要以為每次都能道歉了事!"她大發雷霆地。
"我道歉是為了讓你不那麼生氣,但是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對……"
映彤眉梢一挑,氣鼓鼓地打斷他的話,"你認為你沒有什麼不對?"
他剛才那麼色膽包天地親吻她,居然還說他沒什麼不對!?
如果他沒有錯,那錯的豈不是她?就這樣,她和他在大雨中吵了起來。
"我有什麼錯?"他氣定神閑地反問她。
"你!"覷見他那理直氣壯的神情,映彤更是火冒三丈。"你不只是冒失,你還很無賴。"
"你是說我親你的事?"他頓了頓。
"也許你很習慣跟別人親來親去,但我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跟人親嘴的人!"
習慣?她可是他第一個親吻的女人耶!
"我沒那種亂親人的習慣,而且你還是我第一個親吻的女人……"他據實以告。
他一直住在地底下,平時見得不是那四個煩人精,就是一堆奇奇怪怪的鬼魂,雖說鬼魂中不乏有長得不錯的美女,但他可一次都沒動心過。
他之所以親吻她,並不是因為他有亂親人的毛病,而是他真的很喜歡她,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接近她的沖動及念頭……
听他說自己是他第一個親吻的女人,她還真有絲甜蜜,可是旋即她又認為不管如何,他還是不能隨便地親吻她,畢竟那是一件很失禮、很唐突的事。
而且這可是她的"初吻"耶!
她怎麼可以一讓一個才認識兩天,而又莫名其妙的外國人奪去她的初吻呢!?
"我喜歡你,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迷戀著你……"雖說辛尼神父已經提醒過他,東方人並不習慣直來直往的表達方式,但他卻還是忍不住地坦率示愛。
在他的認知中,坦白並不是什麼錯事,那種什麼都往心里擱的事,他實在做不來。
"喜歡一個人應該不是什麼錯吧?"
面對他如此直截了當的表白,映彤當下怔愣住。
喜歡一個人當然不是什麼罪過,但他示愛的方法未免也太單刀直入了吧?如果他放慢腳步,一步一步、循序漸進地來,她或許能接受……
然而他現在的方法,那讓人有種壓迫感及被冒犯感。她無法接受他這樣的做法,即使她在乍見他的那一剎那,也有著一種心悸的感覺——
人是受到道德禮教約束的動物,不能全憑直覺及情緒行事,她覺得自己應該讓他知道這一點。
"喜歡一個人是沒錯,可是你不能造成他人的困擾。"她說。
"困擾?"他皺皺眉頭,有點悵然地問道,"你是說你討厭我?"
說討厭實在太絕對了。她並不討厭他,甚至對他還挺有感覺的,不過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擁抱她、親吻她。
她低下頭,訥訥地答道︰"我並不討厭你……"
"那就是喜歡!"他興奮地下結論。
睇見他那猶如孩童般的歡喜笑容,她不覺又是一悸。
他實在是個讓人很難討厭的男人,雖然他剛剛對她做了那麼失禮的事,他迷人的氣質還是莫名地吸引著她。
"不討厭不代表喜歡。"她指正他。
"你真難懂……"培德羅糾起濃眉,有些懊喪地。
這世界上的事不是是就是非,不是喜歡就是討厭,哪還有什麼不討厭也不代表喜歡的論調?
真不知道這些住在地面上的人們,為何這麼難懂、這麼復雜……
"我不難懂,是你太莫名其妙!"說著,她掉頭就要走。
這一轉,她失足踩上了岩石上的青苔,腳下一打滑,整個人往陡坡邊滑了出去……
"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她發出了一聲驚駭的尖叫。
培德羅見狀,不加思索地沖上前去抱住她,他們兩人就這麼雙雙滾到了陡坡之下。
映彤根本不知道她和他究竟翻了幾滾,只知道他始終都用自己的身子保護著她;然後,他們不曉得踫到了什麼,這才停了下來——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她一點都記不起來,恍惚中,她隱約听見了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第四章
听見細細的鳥叫聲,映彤自恍惚中醒來。
睜開雙眼,她意外地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而且還是她的床上!"培德羅!?"她自床上跳了起來,腦袋里只想到和她一起摔到陡坡下的培德羅。
不對,她不是跟培德羅在一起嗎?為什麼現在她卻是在自己的床上醒來呢?
難道昨天的事都是一場夢?不,不會的……
想著,她霍地跳下了床,急欲去解開她滿月復的疑竇。一打開門,她被門外的另一名女老師嚇了一跳。
"映彤!?"嫁給族中長老之子的陳老師一臉驚愕地望著她,"你起來做什麼?"
"我……"映彤一怔。因為所有的事情都來得太快,以至于讓她幾乎喪失了反應的能力。
"去休息吧!你今天的課,我都幫你代了。"陳老師關切地想把她推回房里。
"我、我怎麼會在這里?"她恍惚地望著陳老師。
"你昨天和那位傳教士上山,你不記得了嗎?"陳老師問。
"我記得,可是……我們不是摔到陡坡下了嗎?怎麼我們……"她感到十分困惑。
陳老師一笑,"你們命大,被上山找你們的神父發現了,不然啊——"說著,她一臉慶幸及感恩地拍拍她的肩膀,"感謝上帝,幸好你們沒事。"
經陳老師一解釋,映彤已經大略知道事情的後續是如何發展了。不過培德羅呢?她記得他用身體保護了她,也隱約記得他臉上痛苦的神情,他到底怎麼了?
"他呢?"她焦急地問。
陳老師一愣,似乎沒會意過來。頓了頓,她恍然明白,"那位傅教士呀?"
"他、他沒事吧?"雖然昨天她為他的無禮而生氣,但想起他不顧自身危險地保護她時,她心里無由地又升起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