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他回過頭來瞪著她。
「你……你是那天晚上的男人?」她早已忘了那男人的樣貌,唯一記得的就是他背上的鬼頭刺青——那美麗卻悲傷的鬼頭刺青!
「你不會現在才想起來吧?」英司凝睇著她。
知里渾身虛月兌地退了一步,「你……你就是因為這樣而一再地羞辱我?」
「難道我不該那麼對你?」他冶冷地問︰「你先和我上床,再堂而皇之地進到我家扮起我繼母的角色,你說我還能對你存著什麼樣的尊敬!?」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老爺子的兒子,如果知道,我……」她眼眶盈滿淚光。
「你就要嫁給我父親了,還會不知道我是誰?」他恨恨地瞪著她。
「我真的不知道!」她搗住臉,忍不住啜泣起來。
知里心緒紊亂,根本沒了主意。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她在尊踫上的男人竟然是英司!?原來良子口中的「英少」指的就是英司……英司少爺、英少,她怎麼遲鈍得沒想到這兩個名字指的就是同一個人呢!?
「你到底想在鬼冢家得到什麼?」他猛力攫住她的肩頭搖晃著。
「沒有!我沒有!」知里幾近崩潰地哭訴著。
她進鬼冢家全是因為父親欠下鉅款,根本不是自願;雖然一開始她很恨鬼冢雄三,但真正進入鬼冢家後,她對鬼冢雄三絕無貳心,她是打心底尊敬著他。
「沒有?」英司眼底滿是恨意,「你不是說不想嫁給一個連見都沒見過的男人?你不是因為要報復我父親才和我上床?哼!現在你得逞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挑撥我們父子倆的感情!?」
「不!」她使盡全身力氣嘶叫著︰「我沒有!我沒有!要我講幾次,你才肯相信?」她哭喊著︰「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老爺子的兒子,我也不是存心要傷害你們,我——」
見她哭得肝腸寸斷,英司心軟了;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他不能讓她察覺他心底的撼動……「我不會相信你的。」他冷酷地甩開她。
「為什麼?」她淒然地望著他。
他一哼,「因為你是森川的女兒,像森川那種人是生不出什麼好人的。」
「你……」她不明白他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曲解她、侮辱她,她知道她父親不是個好人,但子女根本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力啊!她該恨誰?恨那個不盡案職的窩囊廢父親?還是那個只顧自己,而拋下她的母親!?
一股長期壓抑的不平及委屈在一瞬間全部爆發,「可惡!可惡!」她沖上前去,掄起拳頭就往他胸口捶。
「你以為我喜歡進你鬼冢家?你以為我喜歡那樣的父親?我不想!我不想!可是——」當瘋狂地嘶喊發泄過後,她癱軟了下來,「我不能選擇,我一點都不能選擇……」
她聲淚俱下的模樣,終于讓他心底高築的城牆崩垮了。
「知里……」他慚愧地端起她淚濕的臉,溫柔而內疚地說︰「對不起。」
知里怔望著他,眼底是一抹受傷的神色。
英司濃眉緊揪地凝視著她,「我不是存心的……」他輕撫過她零亂的發際,剛才的憤狷轉為平靜。
在他眼眸深處,她仿佛覷見一絲愛意;可一轉念,她卻憶及良子說過的話——英少是個不會給愛的無情男人!
既然他不會給愛,又怎會給她愛呢「知里,」望著她哭泣的模樣,英司不由得心生憐惜。低下頭,他給了她輕柔的一吻。
他的吻好細膩、好溫存,可是她卻只感到一股無名的悲涼;在他眼中,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是個在牛郎俱樂部里尋歡的隨便女人?還是心懷不軌進入鬼冢家的女人?如果她在他心中是這樣的不堪,那他的吻又代表著什麼她推開他,決絕地說︰「別忘了我跟的是老爺,不是你。」他是個不會給愛的男人,又是個無法信任她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她不能愛,也不能要!
「阿姨!阿姨!」一直等不到知里去找他的鐵也在此時跑了進來,「阿姨,你在這里呀。」
鐵也覷見知里臉上未干的淚,也察覺到父親臉上凝重的神情,但早熟的他並未當場說出。
「阿姨,」他偎進知里懷里,「你是不是找不到我呀?」
知里偷偷拭去眼淚,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是呀,鐵也躲到哪里去了?」
「我躲在爺爺的衣櫥里唷!」
「原來如此啊!」她將鐵也抱了起來,「走,我們再玩一次。」
「嗯。」鐵也一邊點頭,一邊覷了英司一眼。
知里抱著鐵也,什麼也沒說地步出了英司的房間。
「爺爺……」鐵也和鬼冢雄三坐在門廊上納涼,小小的臉蛋上隱約可見一絲憂色。「我看見了……」
「看見什麼?」面對小孫子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他十分疑惑,「你看見什麼啦?」
「是……」鐵也支吾地說,「知里阿姨在爸爸的房里哭……」
表冢雄三一怔,「什麼時候?」知里在英司房里哭?為什麼「昨天玩捉迷藏的時候,我看見知里阿姨和爸爸在房里……知里阿姨哭了,而爸爸他好像在生氣……」六歲的孩子哪懂得大人間復雜的情感,對他來說,那只是他無意中撞見的一場意外罷了。
听鐵也這麼描述,鬼冢雄三立刻嗅出一股不尋常的氣息,直覺告訴他,英司和知里之間一定有著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英司不是已經不再對任何女人有感情了嗎?而知里不也拒絕他要她嫁給英司的提議?這兩個年輕人在搞什麼名堂?莫非在他未曾察覺的時候,這兩個人已情種深植!?
不可能呀!依英司的個性,他不可能沒有懷疑過知里進入鬼冢家的目的為何;如果他有疑心,又如何會愛上知里唉,事情好像越來越復雜了。原本他只是想瞧瞧森川葫蘆里賣什麼藥,但現在看來,他真是替自己惹了個麻煩。
他能相信知里嗎?假如他因疑心而誤解她,必然就會失去她;但若是冒險信任她,又怕會種下禍因……怎麼辦江湖混得越久卻越來越膽小了!這要是以前,他非得賭它一睹。
「爺爺,您怎麼啦?」鐵也拉拉他的袖口。
凝睇著鐵也那天真中隱含了寂寞的眼眸,他一咬牙,下了決定——睹吧人生本就是一場又一場的賭局串聯起來的,他不是從年輕賭到現在了嗎?就把知里當作他人生路途上的最後一場賭局吧「鐵也,你喜不喜歡知里阿姨?」他將鐵也攬在臂彎里。
「喜歡呀!」鐵也天真地回答。
「那你喜不喜歡知里阿姨當你的媽媽?」
「喜歡!」對親生媽媽一直沒什麼印象的他,早已將知里當成媽媽一樣的依賴。
「假如你喜歡知里阿姨當你的媽媽,你就告訴爸爸呀!」
「我如果告訴爸爸,知里阿姨就會當我媽媽嗎?」鐵也滿懷希望地問。
表冢雄三模著他的頭一笑,「沒錯,爸爸一定會听你的話的。」
第四章
英司一回到總部就被鬼冢雄三喚去,當他進入內室時,發現知里也在房里。
她是父親的繼室,自然會在父親房里,只是看見這一幕時,他的心還是隱隱作痛。
「有事嗎?父親。」他恭謹地跪坐在父親面前。
「嗯,」鬼冢雄三唇角勾起了一抹不甚明顯的笑意,「我要叫你送知里去幫我拿衣服。」
他覷見知里一臉驚愕,顯然她也是當下才知道的。
「什麼衣服?」他問。
「是我訂作的一件外褂,你知道我都是找哪家做的嘛!」
「是銀座那家千菊嗎?」拿衣服叫一個人去就行了,干嘛要拖上另一個?「我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