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道遲遲,中心有違。不遠伊邇,薄送我畿。誰謂茶苦?其甘如薺。宴爾新昏,如兄如弟。不我能情,反以我為信誰。既阻我德,賈用不售。昔育恐育鞠,及爾顛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
「我不相信。」夏侯禧祺喃喃地道,忽然想起詩經里的一首詩,說到和丈夫同甘共苦的妻子在陪丈夫度過那段艱苦的日子後,居然被丈夫狠心拋棄。
但是,她最尊敬的義父怎麼可能也會如此。
「你可以不必相信。」軒轅靳溫和的語氣里完全沒有一絲感情。「正義就是完全的嗎?一個自稱要打擊犯罪的男人竟一手建立他要打擊的犯罪集團,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嗎?有什麼會是絕對的公義?既然如此,我選擇天堂或是地獄又有何差別?」
在知道夏侯震建立了焰十三盟後,麒麟王也成立了麒麟,為的就是與他抗衡,要成為他們的敵手,成為他們的肉中刺,夜間的惡夢。
不是恨,而是不甘,不願自己就這樣被遺忘,成為沒有意義的過往。
這是身為女性的麒麟王最大的悲哀,寧可選擇被對方憎恨,也比被遺忘要好,至少有恨代表她存在。
「我相信這之中一定有誤會。」
「或許,但那已經不重要了,他從不知道我的存在,往後也沒有必要知道。」軒轅靳看著她,「即使如此,你還是選擇他而不是我?」
夏侯禧祺虛弱地搖著頭,腦中一片混亂。她該相信誰?又該相信什麼?長久以來一直堅持的信念像是出現了一道裂縫,她根本無法思考。
原本她是想感化他的思想,試圖讓他走向她所處的世界,但是她反而被他混亂了她一直相信的真理,開始在堅信與懷疑中搖擺。
「我們終究要成為敵人。」他俊美的微笑中分不清是否帶著一絲悲哀,「那麼,你的命是我的,這是你親口答應,你還記得吧!」
夏侯禧祺點點頭,很想說些什麼,但喉間卻像是梗著硬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清楚的知道,這是訣別。
下回再見面,他們就是敵人,而他要取走她的性命!
他真的愛她嗎?她居然有些不確定了,他說得是那麼輕淡,那麼冷漠,那麼滿不在乎。
軒轅靳將一把精巧的匕首放進她手里,「而我,只願死在你手里。」
有溫熱的液體在眼眶里聚集,她覺得那把匕首恍若灌了千斤重的水泥般,她根本提不起來。
「‘別哭。’」他將她擁進懷里,「‘你的眼淚會使我心碎。’」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活用」她的故事。
有一瞬間,她好希望這個懷抱能成為她永生的依歸,好想拋下所有跟隨他,但她如何能夠?
夏侯禧祺推開他,揚起手中的匕首往發問削去,烏黑的青絲頓時散落一地,像是被拆卸的羽翼。
她彎身拾起其中一束發絲,遞到他手中,輕聲低吟,「若是只有今晚,我還能留在你的懷里,那麼,請仔細看著我,把我刻在你心里。」
有一絲火光在他眼中燃燒著,但是只有一瞬間,他又戴上高深莫測的面具。
軒轅靳將她摟進懷里,吻著她的唇瓣,但那吻卻是冰涼的,他已經把內心封起,不再讓人窺見。
淺淺細吻很快地成為燎原大火,只有在激情中,他們可以暫時遺忘彼此的敵對,只單純地成為彼此相愛的戀人。
只是黎明依舊會來臨,即使此刻他們的身體如此的緊密相近,但他們之間卻有著無形的牆,將他們的心隔絕開來。
「祺!你終于回來了。」侯孟極謝天謝地的表情絲毫不夸張。
「唷,這麼想我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可是連一秒鐘也沒想過你。」夏侯禧祺虛偽得不能再虛偽地笑著,表現得和往常沒有兩樣。
「祺,你的長發呢?」涓第一個發現她的改變。
「新造型,好看嗎?」夏侯禧祺轉了個圈圈,原本及臀的長發如今變成短短的小丸子頭。剪去了向來有掩蔽作用的長發,僅穿著簡單的襯衫和緊身牛仔褲的她,輕易地就將修長姣好的身材勾勒出來。
「像豬哥亮。」走出專用辦公室的楚御惡毒的批評著,「夏侯先生正想找你,軍尊也在里面。」
「反正除了涓以外的女人,在你眼里就全成了垃圾,這點我真的、真的很感動。」夏侯禧祺刻意拖長語音,果然看見楚御變臉。
「祺,你居然說了!」侯孟極的訝異虛假得令楚御想扁人。
「耶,他還沒告白嗎?」夏侯禧祺很是驚訝,「老兄,你動作太慢了,涓我要接收嘍。」
兩人一搭一唱,簡直快把楚御給氣瘋了。
「你沒有機會的。」楚御眯起了眼,語音中有著一絲惡意,「夏侯先生就是要找你談和軍尊的婚事。」
言下之意即為︰你敢當雙性戀就當吧!只要夏侯先生和軍尊不反對。
她的神色有一瞬間的異樣,隨後又恢復一貫的滿不在乎,「難道你不知道嗎?我還是可以帶涓去西雅圖結婚的。」
「你快滾吧你!」楚御真是火大了,比起夏侯禧祺,他的確是一點勝算也沒有。
而當事者涓老早像沒事人一般閃人了,智者遠戰場啊。
夏侯禧祺哈哈大笑,回敬了楚御的毒舌功後,她才甘願地走向夏侯震的辦公室。
「御,你有沒有發現祺很反常?」侯孟極在夏侯禧祺離開後突然說。
「還是一樣的可惡,哪有什麼不一樣?」被消遣的楚御余怒未消。
「太開朗了,很不自然……」侯孟極沉思地看著關上的門,「這幾天她究竟去了哪里?又跟誰在一起?」怎麼會突然跑去剪頭發?
「我從來就不知道你暗戀她。」楚御冷哼道。
「所有的美女我都愛。」侯孟極吊兒郎當地回答,「包括涓在內。」他可是故意要挑惹楚御的怒氣,誰教他這麼有趣?
被叫到專用辦公室的夏侯禧祺在門外高叫一聲,「義父,是我祺,我要進去嘍。」然後推開門走入辦公室。
「義父先走了。」軍尊看著夏侯禧祺說,接著張開雙臂,「歡迎回來,祺。」
「軍尊!」她投入他的懷抱中,笑嘻嘻地仰起臉兒,「有沒有想我?」
「怎麼把頭發剪了?」軍尊愛憐地揉著她清湯掛面的短發。
「我失戀了,好可憐哦,趕快來安慰我。」她佯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
「誰舍得甩掉我們心愛的小妹妹?」他微笑地問。
「是我甩了人家。」夏侯禧祺嬌橫了他一眼。
「為什麼?」
「因為你要娶我不是嗎?」她調皮地眨眨眼。
軍尊愣了會兒,「我相信想娶你的人一定大排長龍。」他四兩撥千斤道。
「軍尊,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打混過去。」
「被你發現了。」他微微苦笑地放開她。
「我最討厭拐彎抹角。」她一坐上檀木辦公桌,「說吧!為什麼會突然想娶我了?我相信不只是因為義父的命令。」
夏侯震在夏侯禧祺二十歲那年就已經決定要把焰十三盟交給她管理,但礙于她的背景特殊,而他又膝下無子,于是為了杜絕不必要的麻煩,便決定讓同是養子的軍尊和她結婚。
說穿了,結婚只是把一個監視者的身份理所當然化,他們兩個人也都知道,但因為夏侯震對他們有恩,他們自然都不會拒絕他的期望。
「你不願意嗎?」軍車避開她的問題。
「軍尊,告訴我,」夏侯禧祺故作天真的問話中有著一針見血的犀利,「你想娶我是因為你愛我,還是因為逃避?」
軍尊緊閉了一下眼楮,「如果我說是因為逃避呢?」他的語音里有著一絲壓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