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名演奏者不會即興演奏?」楊老師被他震懾住一會兒,才又清了清喉嚨恢復鎮定。
「雪她不是演奏者。」岳烈日斯文地笑道。
「不會演奏?」楊老師好許異地語鋒一轉,「听說她是你請來的特別助理不是嗎?一個享譽國際的音樂家怎麼會找個沒有兩下子的人來當助手呢?」隨即他又「啊」了一聲,「我明白了!擺個花瓶總是比較賞心悅目的,不是嗎?」
他言下之意即為——會找個花瓶來的地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對了。
「你——」這人講話真過分!
韓雪雁握緊子拳頭,真的沒想到這個自詡為音樂家的男人心態這麼丑惡!
但為什麼沒有人出來替岳烈日說話呢?每個人都是袖手旁觀,等著看好戲的模樣,真的是……
「你別胡說八道,岳先生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呢!」求人不如求己,韓雪雁冷冷地味著他,「別把他想得和你—樣卑劣!」
「所以只有你最差,是嗎?」楊老師的矛頭又轉回她身上了。
「什麼?」她愣了—下。
「他不是這種人,卻又雇了你這個外行人來替他工作,這是擺在眼前的事實,令人要不這樣想也不行啊!」
「我彈!」韓雪雁氣不過,沖口而出,並沒注意到身旁的岳烈日眸中精光乍泄,嘴角有著淡不可見的冷笑。
「喔?」楊老師挑了挑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刁難成就了別人的詭計。
「但不是今天。」韓雪雁冷冽地瞪視著楊老師。
「那你說吧!什麼時候才可以?」楊老師一副施行了莫大恩惠的神氣。
「一個月!」韓雪雁不願岳烈日因為自己的緣故成為別人的攻擊目標,她不想拖累他,「一個月之後,我們在季節之歌小型演奏廳見。」
「在你的地盤上啊?不好吧!音樂該是要與大伙兒共賞的,不是嗎?」楊老師又有了新的把戲。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不明白,為什麼過去的鋼琴老師會找她麻煩?難道只是因為她當時沒給他台階下嗎?
「很簡單。—個月後,咱們在仁愛路上的飯店見面,我會和飯店經理說好,讓你去他們的中庭彈琴,好壞則由當天來喝下午茶的人評斷。如何?這個公平吧!」
楊老師深知韓雪雁的弱點何在,她的琴聲無法感動任何人,使人產生共鳴,說穿了就只是個把鋼琴彈得精準完美的機器而已。
不能使聆听者的情緒隨之起伏,就不能算是好的音樂。
「我答應你!」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韓雪雁狠狠地丟下一句,轉身沒入人群之中。
這個地方她已經不想再多待一刻鐘了。
她拼命地想逃離過去,但過去卻如影隨形。
讓她不能逃避,只得迎戰。
岳烈日牽起了唇角,走近他,
「如果我沒記錯,你的名字應該不在來賓名單上吧!‘楊老師’。」
楊老師楞了下,「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誓死裝蒜到底。
「啊呵!沒關系,麻煩你回去轉告高暉皓,他的戰帖我接下了,這筆債,」岳烈日悠然地轉了個身,「就算在他頭上。」
楊老師心底悚然一驚,因著岳烈日話中所釋出的警告和肅殺之意而冷汗直流。
他沒想到這個名叫「岳烈日」的男人會厲害得如此可怕!
第五章
飯店午茶時間是由下午兩點半到五點,而在這之間會有兩個琴師交替,以便達到「評論」的效果。
因此韓雪雁必須連續彈上—個半小時的鋼琴,這段時間所要演奏的曲子是古典及流行音樂交錯,從李斯特的「愛之夢」到鐵達尼的主題曲「愛無止境」都在演奏範圍之內。
把一小時三十分的曲子全集合起來成為流水型的演奏並不是件難事,因為岳行雲的專長正是編曲這對對他而言是小CASE。
但困擾的是,輕柔的曲子需要有情感上的詮釋,其中包括了帕海貝爾的「卡農」及比卡的「阿萊城姑娘」,雖輕快卻也要有心境上的喜悅等情緒起伏。
而這些全是韓雪雁最大的致命傷!
若只彈奏貝多芬的「命運」,還可大力地敲敲琴鍵充當「激昂」,可是抒情的盜事曲就不行了。
抒情的寂事曲像是一個最美麗的故事,演奏考除了強弱之外,尚得明白曲子的「靈魂」和「思想」,進而以自己的風格詮釋演奏。
對她而言,她是個小心地鎖住自己情感的人,要她把自己的想法、喜怒哀樂,在眾人面前表達出來,是多麼不可能的一件事啊!
而現在,小小的琴房地上正堆滿’了韓雪雁去各音樂書坊抱回來的教科書,她就窩在鋼琴這一個頭N個大地研究著。
「我就說怎麼沒听見你的琴聲,原來是在看這玩意兒!」
岳烈日修長的腿跨人琴房,看著滿地的書籍,隨手拾起了一本《如何正確的演奏李斯特的曲子》,哼了—聲,「愚蠢!」
他順手把那本教科書扔到走道上面。
「啊!書!」韓雪雁起身想去撿回來,卻被岳烈日在門口攔下。
「看那種書不可能會有多大的用處的。」岳烈日伸手把們給關上,將兩個人隱藏在小小的斗室之中,「音樂是有生命、有思想、有靈魂的存在,不可能用這些理論去詮釋,再怎麼看,這些也只是正確的,而不是最好的演奏方式!」
韓雪雁看地說得這麼義正辭嚴,有些羞赧地垂下頭,交握著雙手,只敢盯著他的皮鞋而不敢看他。
「可……可是……」她期期艾艾地說著,根本不敢患像自己居然也會有結巴的—天,「我,我想拿來參考,我不想……不想丟你的臉……」
韓雪雁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外人的面前,說出自己心底的聲音,而且對象還是一個男性的音樂家。
她是真的無所謂,反正她本來就不屑音樂,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講。
花瓶就花瓶啊!反正花瓶至少還有美化環境的作用,又不是一無是處。
但是罵到岳烈日,情況又不同了。
別問她哪里不同,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不想他被別人污辱,不想他被別人看輕,不想……真的只是不想他因為她的關系而遭人攻擊,
她是她,而他是他,那種微妙的情緒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只能故縱直覺去回應自己心底最深處最直接的想法。
沉默登時籠罩在兩人之間,岳烈日垂眼看著她縮在鋼琴邊的身形,胸臆間閃過一絲很滿足的感覺,在听見「不想丟他的臉」之後。
這是怎麼回事?他不解,不過他並不想去理解。
岳烈日蹲下了身子與她平高,修長有力的手抬勾起她的下巴,讓她迎視著他的視線。
「所以我很生氣。」他的語調輕柔得近乎是耳語,「為什麼你沒想過你還有我?」
「你?」她.迷蒙的神情讓他有了想吻她的沖動。
「對!還有我。」他傾身更靠近了她幾分,拇指輕憮著她嬌美如花的唇瓣,「我不是說過我會教你?」
「可是……」她被他的舉動弄得心律不整,但眼楮卻無法離開他那雙晶亮的琥珀色眸子,「我不想麻煩你……你有很多其他的事要忙,我是助手,非但沒有幫上你的忙,反而還要佔走你的時間……說不過去呀!」
呵!他的眼楮真的有催眠的作用,她居然什麼都說出來了!
「你不相信我嗎?」他呼吸著她身上如薄雪草般的甜美氣息,語音有著難以抗拒的誘惑,但他自己卻沒有意識到,「有我不比這些死板的教科書更好?」
「不是的……」她虛弱地否認,眼兒蒙朧,因為他的接近而漸漸閉起。